目光看得明明白白，沈向阳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嘴里棒棒糖的甜味变得又腻又堵。
“小菜鸟。”宋予安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甩出两个字。
脚却不安分地把石子踢得老远。“腰行不行啊？可别到时候在展厅首接躺下耍赖。”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方案各做各的，老方头那儿你自己去解释。”沈向阳紧握着炭笔。
他“啪”的一声合上本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阳光里，背影很快就变成了黑点。
宋予安盯着沈向阳消失的方向，后槽牙碾着没味的糖棍，嘎吱作响。
长椅上的浅凹和烘暖的松节油味，刺挠得他心烦。
“切，事儿逼。”他暗骂着薅乱头发。
系里任务跟狗皮膏药似的，偏偏搭档是个一点就炸的闷葫芦。
晚上九点整。
宋予安刚瘫进宿舍的电竞椅，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
一个新建的微信群跳了出来，群名极其朴实无华：【纠缠项目组】。
成员：方主任、沈向阳、宋予安。
老方头：“@全体成员 进度到哪里了？立意定了没有？[微笑]”
宋予安翻了个白眼，手指飞快。
宋：“还没呢主任。[抠鼻]”
老方头：“怎么这么慢？时间不等人啊同学们！”
宋予安看着“同学们”三个字，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
宋：“可能我跟沈向阳八字不合，天生犯冲，磁场不对付。这‘纠缠’还没开始呢，人先要打起来了。[摊手]”
老方头：“哎！年轻人，前期有些磨合是正常的！[擦汗] 你俩多熟悉熟悉，沟通沟通就好了嘛。艺术碰撞，火花就是这么来的。”
老方头：“这样，系里大力支持。我把F教204那间不用的画室批给你们用了，钥匙我放门卫王大爷那儿了。”
“明天下午你俩都没课吧？正好，一起去画室，深入交流，把方案给我敲定。[奋斗][奋斗]”
宋：“？？？”
宋予安盯着屏幕，一串问号表达了他此刻的无语凝噎。
【F教204？】
【那地方都快成仓库了，老方头的热心肠可真会挑地方。】
老方头：“别感谢老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呲牙] 我还是挺热心肠的嘛！”
“@沈向阳 向阳，收到没？”
沈：“好的，方主任。”
沈向阳的回复简洁明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寒气。
宋予安把手机一扔，仰头倒在椅背上。
“神特么深入交流跟画呆子？怕不是要交流进校医院躺板板。”
他薅了把头发，脑子不受控制地闪过下午沈向阳额角的冷汗和瞬间苍白的脸。
【靠，怎么又想他！！！】
……
第二天下午，F教204。
画室果然荒废许久，空气里夹杂着灰尘和松节油的怪味。
光线透过积灰的窗户，照亮堆着的杂物和蒙尘的画架。
沈向阳早到了一个半小时。
随即，勤快地清出一块地架好画板，炭笔在纸上沙沙响。
草稿上是两组撕扯缠绕的抽象形态，把“力量对抗”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抿着唇，专注得周遭都不存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宋予安叼着棒棒糖晃进来，头发还带着湿气。他扫了圈“垃圾堆”，目光落在沈向阳的画板上。
“嚯，这么拼？卷王~本王啊。”他凑过去看草稿。
沈向阳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没停笔也没抬头，当他是空气。
宋予安看着有力的线条，心里服气但嘴上不饶人。
他故意拖长声调：“啧啧，这线条……沈墨前辈教得真好？名师出高徒，‘教子有方’就是不一样。”
“教子有方”西个字刚落下。
沈向阳握着炭笔的手猛地一抖，笔芯“啪嚓”折断在纸上。
整个人如遭电击，肩膀、手臂、双腿剧烈抽搐起来，脊背不受控制地痉挛。
“呃……”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咬紧的牙关挤出。
宋予安神情一僵。
口中的糖无声地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沈向阳的身体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眼神涣散，眼白爬满血丝;青筋在额角暴凸，活脱脱被手撕扯的木偶。
【靠~靠~靠，玩脱了！！！】
恐慌攥紧了宋予安的心脏。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挑衅都忘了。这不是生气，是某种危险的信号被他彻底引爆了。
“沈向阳，沈向阳……”他声音发颤，扑过去时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想按住对方肩膀，又怕用力过猛。
看沈向阳痛苦地蜷缩，牙齿咬得咯咯响，宋予安心里像火烧一样灼痛。
“药？你的药呢？”他嘶哑着喊，一把拽过沈向阳脚边的背包。
顾不上忌讳，半抱半扶地稳住剧烈颤抖的人，另一只手扯开背包拉链，把东西全倒在地上。
速写本、颜料管、削笔刀……手在杂物里疯狂翻找，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药，快给我药啊！小祖宗，哥错了，以后绝不对你犯浑了。”手刚触到背包夹层里一个硬邦邦的小药盒。
宋予安手忙脚乱抠开盒盖，里面有几颗白色药片。
顾不上看剂量，抖着手想把药塞进沈向阳嘴里，却发现对方牙关咬得死紧，唇角渗出血丝。
“松点，沈向阳，你松点。”他急得满头大汗，膝盖抵着椅子边缘往前凑，用掌心托住沈向阳痉挛的后颈。
手指刚碰到对方发烫的皮肤，就被他不受控制的颤抖震得发麻。
突然，沈向阳呛咳一声，身体软倒下来。宋予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捞，被他带着往前软了半步。
两人撞在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溅了宋予安袖口一片猩红。
画室里只剩下沈向阳粗重的喘息，声音嘶哑。
他蜷缩在宋予安怀里，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额角。
暴凸的青筋渐渐平复，眼尾还留着未褪的血丝，颜色暗红。
宋予安僵着手臂不敢动。
怀里的人瘦得硌人，肩胛骨隔着T恤硬着胸腔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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