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苏婉儿坐在药铺后屋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一块干硬的桂花糕。这糕点还是三天前阿竹偷偷塞给她的，如今己经潮得没了甜味。她盯着药铺门口的布帘，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像被猫抓似的发慌。
“咔嗒“一声，布帘被掀开。苏婉儿猛地抬头，看见漆凌站在门口，蓑衣上还滴着水。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颧骨高高凸起，眼下挂着两轮青黑的眼圈，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苏婉儿手里的糕点啪嗒掉在桌上，“不是说...“
漆凌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珠，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死了倒也干净，省得碍人眼。“他径首走到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尝尝这个，刚出锅的糖油饼。“
糖油饼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钻进鼻腔，苏婉儿突然鼻子一酸。她想起小时候养母总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可现在连这点简单的幸福都成了奢望。
漆凌带她去了城郊那座破庙。庙里的菩萨像缺了半边胳膊，供桌上积了厚厚的香灰。他们坐在神像背后的阴影里，漆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天命阁的符咒库就在这里。“他指尖点在地图某个位置，“赵无庸每天寅时亲自去清点秘籍。“他顿了顿，“你只需要在符纸上做点小手脚...“
苏婉儿盯着地图上那个红叉，突然发现它正好在自家药铺后巷的斜对面：“你怎么查到的？“
漆凌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在指尖转得飞快：“有个小叫花子欠我人情。“他把铜哨抛给苏婉儿，“到时候吹三长两短，我就会现身。“
苏婉儿接过铜哨，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传来。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漆凌时，他也是这样递给她半块糖人，说“吃了就有力气干活“。
寅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三遍，苏婉儿就摸黑出了门。药铺后巷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映着天边将明的微光。她蹲在墙根下，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铜哨。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符咒库方向传来。苏婉儿屏住呼吸望去，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翻过围墙。她刚要吹哨，突然认出那人竟是...
“阿竹？“她差点惊叫出声。
黑影猛地顿住，缓缓转过头来。月光下，阿竹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眼睛却亮得吓人：“婉儿姐...“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救救我...“
苏婉儿冲过去时，阿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她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去，嘴角溢出白沫：“杀...杀了她...“声音忽高忽低，像是有人在她喉咙里掐着嗓子说话。
漆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把扣住阿竹的手腕：“别看她的眼睛！“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按在阿竹额头上，“苏婉儿，用你的能力！“
苏婉儿感觉指尖开始发麻。她颤抖着伸出手，一道微弱的蓝光从指缝间漏出，刚好落在阿竹眉心。阿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婉儿姐...“阿竹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他们往我脑门上贴符纸...说我不听话就把我做成...“
漆凌突然打断她：“先离开这里！“他拽着两人往后巷深处走，“赵无庸很快就会发现符咒被动了手脚。“
他们刚跑到巷口，就撞见一群黑衣人堵住了去路。为首的赵无庸撑着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狰狞的鬼面图案：“真是感人至深啊。“他的声音甜腻得像裹了蜜的毒药，“漆公子带着你的小情人私奔，也不带上老朋友？“
苏婉儿感觉阿竹在身后剧烈发抖。她悄悄握住阿竹的手，发现冷汗己经浸透了彼此的掌心。漆凌将她们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要打架？先垫垫肚子。“
他随手抛出油纸包，里面滚出几块糖油饼。黑衣人们愣神的功夫，漆凌己经拉着她们退到墙角：“跑！“
苏婉儿没想到自己跑得这么快。她拉着阿竹在雨巷里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要被抓住时，前方突然亮起火把。
“这边！“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三个身着短打的汉子挥舞着锄头冲出来，领头的壮汉一锄头拍翻最前面的黑衣人：“小娘子快跑！“
苏婉儿认出这是药铺隔壁卖猪肉的老张。她来不及多想，拉着阿竹钻进了旁边的竹林。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竹叶上，掩盖了她们的脚步声。
三人在破庙神像后躲了整整一天。阿竹发着高烧，嘴里不停念叨着胡话。苏婉儿用碎布蘸着雨水给她擦脸，突然听见瓦片响动。
“别动。“漆凌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赵无庸带人搜过来了。“
苏婉儿看着他顺着房梁爬下来，衣服下摆沾着新鲜的红泥：“你受伤了？“
漆凌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小伤。“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不过...赵无庸那老狐狸好像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庙里的老鼠窸窸窣窣啃着供桌腿。苏婉儿就着火折子的光，看见漆凌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月光透过破窗照在玉佩上，那道新鲜的裂痕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漆凌用袖子擦了擦玉佩，“他说...真正的龙脉不在地下，而在...“
“在你心里？“苏婉儿鬼使神差地接话。
漆凌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你倒是会猜。“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苏婉儿感觉玉佩贴着皮肤的部位开始发烫。她想起预知中看到的画面——那个和她有着同样印记的婴儿，还有漆凌站在血泊中的身影...
“赵无庸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漆凌趴在庙门口的草垛上，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命阁，“明天就是满月，他们肯定要举行什么仪式...“
“我去偷符咒库的钥匙。“苏婉儿突然说。
漆凌猛地转头看她：“你疯了？那里最少有二十个守卫！“
“我认识王铁柱。“苏婉儿摸了摸袖子里的糖油饼，“他欠我个人情。“她顿了顿，“而且...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漆凌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吹铜哨。“
第二天清晨，苏婉儿站在天命阁后墙下，手里攥着那枚铜哨。墙根的青苔又湿又滑，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往上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她猛地回头，看见漆凌倒挂在墙头，手里还晃着把匕首。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一刻，苏婉儿突然觉得，或许这次合作不会那么糟糕。
“你...“她话没说完，漆凌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守卫的巡查开始了。
他们相视一笑，像两个配合默契的老盗贼，悄悄潜入了天命阁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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