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是被那阵急吼吼的牛角号给薅醒的。眼皮子才掀开条缝，就瞅见帐篷缝里钻进来的晨雾，跟灶台上熬糊的小米粥似的，还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呛得人嗓子眼儿发紧。身旁的铺盖早凉透了，漆凌那小子指不定啥时候就摸出去了，只剩床头铜壶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壶嘴儿喷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打旋儿。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昨儿个预知能力闹脾气留下的后劲儿可真不小，脑袋瓜子跟被驴蹄子碾过似的，突突地跳着疼。
“苏姑娘！将军有令！”帐外头传来亲兵扯着嗓子的喊嚷，“麻溜儿到校场集合嘞！”
苏婉儿撩开粗布帐帘，脚底板跟钉在地上似的——乖乖，这军营咋跟被捅了的马蜂窝似的？兵崽子们扛着刀枪往校场跑，脚步杂得能把地皮踩碎。远处沙丘上，黑黢黢的叛军旗子让风刮得哗啦啦响，旗子角儿上的流苏跟鬼爪子似的乱晃。她一把揪住个跑过的年轻士兵，那小子脸白得跟灶王爷前的贡米似的：“咋回事儿？昨儿个后半夜还消停着呢！”
“嗨！又有三个村子遭了难！”士兵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将军说了，这回非得把那帮贼寇斩草除根，连草根子都得刨出来晒成干！”
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漆凌身披玄色战甲，手里那杆长枪被晨光映得发亮。可苏婉儿瞅着他心里就发毛——往日里那双亮得能映出人影的眼睛，这会儿空落落的，跟村头老槐树下那口枯井似的。他身后还站着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脑门上油光锃亮，正是天命阁的傀儡师。苏婉儿听老兵说过，这主儿能让死人跟牵线木偶似的蹦跶，邪乎得很。
“弟兄们！”漆凌的声音在风里飘着，听着却像隔着层磨盘，“叛军杀咱乡亲、抢咱粮食，今儿个咱就算拼了这条命……”
苏婉儿猛地攥紧了拳头——不对！她心口那股子预知的劲儿又上来了：漆凌举着枪扎向背着柴火的老汉，那老汉袖口还缝着补丁呢！更瘆人的是，他身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手里攥着根红绳，绳头拴着漆凌脖子上的咒印！
“住手！”她甩开腿就往台上冲，一把攥住漆凌握枪的手腕，那铁甲冰得像寒冬腊月里的井水，“你让人给摆弄了！”
漆凌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给她递过热乎饼子的眼睛里全是凶光，跟山里饿了三天的狼似的。他反手就掐住苏婉儿的脖子，喉咙里挤出的声儿跟破风箱似的：“天命女……就得……听话……”
“松开她！”台下突然有人喊。拄着蛇头拐杖的赵无庸晃悠着上台，后头跟着一群戴灰头巾的天命阁弟子。他冷笑一声，伸手就扯开漆凌的甲胄领口，锁骨那儿有个紫黑的印子，形状跟老鸹爪子似的：“果不其然在这儿呢！”
苏婉儿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漆凌胸口那道玫瑰似的伤疤，压根不是啥战场上留的血咒，分明是天命阁的傀儡咒！那些村子被屠、叛军闹事，合着全是人家下的一盘棋！
“为啥要这么折腾？”苏婉儿被掐得喘不过气，嗓子眼儿火烧火燎的。
赵无庸拿手指头蹭着蛇头拐杖上的宝石，那宝石红得跟刚剜出来的眼珠子似的：“试试你的心眼子呗。”他朝台下努努嘴，那儿绑着好些个老乡，“要是自家人被杀都不心疼，往后咋指望你干‘龙脉’那事儿？”
苏婉儿往台下一瞅，魂儿都快吓飞了——阿竹被吊在旗杆上，那丫头昨儿还塞给她一把晒干的野枣呢，这会儿胸口插着半截箭，血把衣襟都浸透了。她脑子里又开始冒画面：要是一刀捅了漆凌，天命阁就放了这些人；可要是不动手……
“时候到了。”赵无庸举起拐杖，那蛇头嘴里突然吐出信子似的银光，“杀了他，要不就看着这些人给沙子当肥料。”
苏婉儿脑门子上的印记突突地跳，跟有只蚂蚱在里头蹦跶似的。她想起养母临死前抓着她的手说：“婉儿啊，真本事可不是用来杀人的……”可再看看漆凌那双没魂儿的眼睛，又想起祭天台上那些被砍了头的乡亲，刀刃上的血珠儿还在往下滴呢。
她的手刚摸到腰间的匕首，“锵”一声，一把弯刀横在眼前。持刀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兵，缺了颗门牙，正是当初在军营外头卖糖油饼的张屠户。“丫头片子，你昏了头啦？”老张头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漆将军明明……”
话没说完，他突然浑身哆嗦着栽倒在地。苏婉儿凑近一瞧，他脖子上插着根细得像牛毛的银针——是天命阁的生死针！这针往人身上一扎，连哼都哼不出一声就断气了。
“看来有人不服管啊。”赵无庸挥了挥拐杖，阴影里飞出来好些银针，跟下雨似的扎向被绑的村民。老乡们哭爹喊娘，校场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被扎中了腿，疼得在地上打滚儿。
苏婉儿感觉血管里的血跟烧着了似的，热得发烫。预知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叠在一块儿：她看见自己身上冒出蓝光，漆凌胸口的咒印“咔嚓”碎了；可同时，阿竹的眼皮子正一点点往下耷拉！
“不——！”她尖叫一声，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那蓝光跟决了堤的河水似的涌出去，把整个校场都罩住了。被银针扎中的人全倒在地上抽搐，跟被雷劈了似的。再看漆凌，他胸口的咒印真的裂成了碎片，像冬天窗上的冰花似的往下掉！
“快停下！你要把人都害死啦！”漆凌挣脱了控制，第一时间扑过来抱住苏婉儿。他胸口那道玫瑰伤疤渗出血来，跟开了朵新的花似的——这是硬破咒印遭的反噬。
就在这当口，赵无庸退到了高台边儿上，突然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苏婉儿瞅见那张脸，浑身的血都冻住了——那不是天命阁主，分明是……
“师父？”她嘴唇哆嗦着，话都快说不成个儿了。
站在那儿的是老医师，那个总在她生病时熬苦药、过年时给她捏糖人的养父。他脸上挂着怪模怪样的笑：“婉儿，你可算明白过来了……”
记忆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出来。苏婉儿想起五岁那年，师父给她梳辫子时总念叨“这孩子骨头缝里都透着灵气”；想起十岁时在阁楼翻到的破书上，写着“月牙胎记的女娃是龙脉的钥匙”；想起进天命阁那天，师父偷偷塞给她的护身符，里头还缝着半片晒干的艾草……
“龙脉压根不是啥宝贝……”她喃喃着，脑子像被搅碎的面糊，“它是……”
“是个封印。”漆凌突然接话，眼神亮得吓人，“师父一首拿天命女的能耐续着封印，你们这些带胎记的丫头，全是他备着的柴火！”
老医师——不，现在该叫他阁主了——突然念叨起咒语。地面开始晃悠，沙丘底下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跟有头牛在里头刨地似的。苏婉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往外抽，可脑子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楚：她站在祭天台上，真正的龙脉入口……
“在皇陵！”她猛地喊出声，嗓子都喊劈了，“龙脉口子在地宫里头！”
阁主的咒语一下卡住了，他瞪圆了眼睛看苏婉儿，跟见了鬼似的：“你……你咋知道……”
“我是钥匙呗。”苏婉儿抹了把嘴角的血，那血味儿跟铁锈似的，“打从生下来带这块胎记，我这命就……”
漆凌突然把她横抱起来：“快跑！”他撞开帐篷扎进沙漠里，背后是天命阁弟子的叫骂声。沙子被风卷起来，往嘴里、眼睛里灌，涩得人首掉泪。可苏婉儿心里头却透亮了些——
最后那幅预知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打转：皇陵地宫的石门后头，龙脉入口旁站着个穿龙袍的人，那张脸，跟怀里的漆凌有七分像！
“漆凌……”她有气无力地唤道，“你到底……”
“这会儿别说这个！”漆凌抱着她在沙暴里狂奔，脚底下深一脚浅一脚，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可更让苏婉儿心头发紧的是，她感觉身体里那股子力量又开始乱蹿——这回来的不是预知，倒像是啥更吓人的东西，正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http://www.220book.com/book/RWA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