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带人，查封县衙所有粮仓、药库！清点现存所有粮食、药材、银钱！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姜维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是！”沈寒抱拳领命，随即猛地挥手，“跟我来！”数名玄甲护卫立刻扑向县衙后院。
“大人！不可啊！仓禀重地……”周砚礼还想挣扎，却被沈寒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颤抖。
姜维桢不再理会她们，她的目光落在那位捧着‘食物’的老妇人身上。姜维桢缓步走过去，不顾地上的污秽和刺鼻的气味。
蹲下身。老妇人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老人家……”姜维桢的声音放得很轻，她伸出手，轻轻拂开老妇人额前被雨水黏住的枯发。那触感冰凉而脆弱，像深秋挂在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
老妇人怀中护着的东西，是几块黑乎乎的面饼。老妇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下意识地将那土饼往破旧的衣襟里藏了藏。
姜维桢的心狠狠一揪，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抬眼望去，洪水肆虐后的惨状无声冲击着她。角落里，一个男子抱着受伤的腿，伤口发红，沾满泥污，却无人清理包扎。
不远处，一个妇人额角的伤处只用脏布缠着，暗红的血迹和渗出的脓水清晰可见。
几个年幼的孩子依偎在大人怀里，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连吮吸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偶尔伸出舌头，无意识地舔舐着早己空无一物的破碗边缘。
饥饿和伤痛像无形的枷锁，将她们牢牢钉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
没有药物，没有洁净的水，只有无声的煎熬。
姜维桢看着这一切，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灼烧般的痛楚从心底升起。
县衙后院，清平仓。
沉重的仓门被沈寒带来的军士强行撞开，一股浓烈的霉变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连连咳嗽。
仓内光线昏暗，借着门口透入的日光，只见偌大的仓库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零星堆着几十个麻袋，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鼠粪。
沈寒脸色铁青，大步上前，用刀鞘划开一个麻袋。哗啦一声，流出的不是金黄的粟米，而是灰黑色混杂着大量砂石的陈年霉米！一股刺鼻的酸馊味瞬间弥漫开来。
沈寒胸腔里的怒火几乎炸裂，他猛一挥手，声音嘶哑：“查药库！查银库！”
一行人疾行至药库。推开门，预想中堆积的药材不见踪影，只有角落里几个敞开的空药箱，散发着刺鼻的霉烂气味。
沈寒抓起箱底残留的一点药材碎末，入手潮湿黏腻，药气全无。只剩腐败的死气沉沉。
接着是银库重地。巨大的库房铁门紧锁，护卫费力砸开，门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空旷。
预想中堆叠整齐的银箱、铜钱荡然无存。地面只有几道模糊的、不知多久前留下的车辙印，深深扎入沈寒眼中。
“混账——！！！”沈寒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惊怒到极致的咆哮在空荡荡的库房里炸响，她反手一刀鞘狠狠砸在冰冷的铁门上。
沈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着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转身大步流星，如一阵狂风般卷向正堂。
“回殿下！”沈寒的声音压抑着滔天怒火
“常平仓内，所谓存粮不足五十石！且皆为霉变、掺杂砂石、不堪入口的废物！药库和银库更是空空如也！”
轰！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周砚礼和几个吏员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好！好得很！”姜维桢怒极反笑，那笑声在显得格外刺耳。她狠狠看向周砚礼
“账册呢？工部西十万两修堤专款的账册，立刻给本宫拿来！还有县衙历年清平仓的入库、出库明细！”
周砚礼面如死灰，抖着嘴唇：“账册在主簿房，钥匙在陈主簿身上，他前日巡查堤坝，失足落水。至今…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姜维桢眼神狠厉，“好一个死无对证！沈大人！”
“末将在！”
“封锁整个县衙！所有门户、角门、狗洞，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姜维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骨髓的冰冷
“所有人，无论官、吏、役、仆，全部押解至前院！分开看管！凡有异动者——杀！”
“遵令！”沈寒眼中厉色一闪，猛地转身，声如雷霆，“殿下有令！封衙！锁人！违令者，斩！”
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珠，瞬间引爆了整个县衙。
早己杀气腾腾的玄甲护卫轰然应诺，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粗暴的呵斥声，惊恐的哭喊尖叫声混合在一起，骤然炸响。
衙役们被粗暴地推搡着，吏员们面无人色地被拖拽出来，连后厨的伙夫、洒扫的婆子都未能幸免，整个县衙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旋涡。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是那个抱着伤腿的男子，他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紧接着，那个额角缠着脏布的妇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头一歪，竟首接昏厥过去，倒在她同样虚弱的孩子身上。引来孩子微弱的、猫儿般的啼哭。
饥饿、伤痛、绝望，如同一张无形却坚韧粘稠的巨大蛛网，将这片被洪水蹂躏过的土地，死死地缠绕起来。
姜维桢心中怒火翻腾，猛地站起身，目光瞬间锁定了被两名护卫死死按着、在地的周砚礼！
“周砚礼！”姜维桢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工部西十万两修堤专款！历年清平仓储备！库银！药库！这些东西都去哪儿了？！说！”
周砚礼浑身剧震，涕泪横流，抖得如同筛糠：“殿下明鉴！下官…下官冤枉啊！洪水来得太猛，冲毁了堤坝，也冲毁了许多库房，损失惨重，实在是天灾无情啊！
那陈主簿掌管账册，她落水身亡，账册也随她去，下官也是痛心疾首，日夜难安啊！”
周砚礼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就是天灾、意外、不知情，试图用意外身亡这个死无对证的理由，将所有的窟窿都推到洪水和一个死去的下属身上。
“天灾？损失惨重？”姜维桢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嘲讽，“好一个天灾！好一个损失惨重！
粮仓里那点连老鼠都不屑一顾的霉烂砂石，药库里比外面烂泥还无用的腐渣，库房里干净得能跑马的车辙印，这就是你所谓的‘冲毁’？周砚礼！你真当本宫是瞎子，是傻子吗？！”
姜维桢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踩在周砚礼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主簿落水身亡？尸骨无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巧得连老天奶都在帮你毁灭罪证？！”
“殿下！殿下饶命！下官…下官真的…” 周砚礼还想狡辩，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沈寒！”姜维桢猛地转头，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末将在！”沈寒早己按捺不住，一步踏前，手己按在腰间刀柄之上，周身煞气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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