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宫搜！”姜维桢的声音斩钉截铁“搜！掘地三尺！搜县衙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舍，必须把账册给本宫找出来！凡有可疑纸张、簿册，一律封存！
给本宫一寸寸地翻！一片瓦一片瓦地掀开！本宫就不信，这账册真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外，将县令、司库、仓大使等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本宫要亲自审问！”
姜维桢的目光扫过的周砚礼，扫过那几个同样抖若筛糠的吏员，最后落在那片绝望的灾民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悲愤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以当朝六皇女、钦差大臣之名立誓！不将这滔天贪墨、草菅人命的盖子彻底掀开，不将每一个吸食灾民血肉的蛀虫绳之以法。
本宫绝不离开这清平县一步！若违此誓，天厌地弃。万民唾之！”
誓言如雷霆，在死寂的县衙上空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砚礼一伙人的心上，砸得她们魂飞魄散！
也如同惊蛰的春雷，在那些麻木绝望的灾民心中，被炸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名为“希望”的光。
沈寒胸腔中积压的怒火与杀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深深钉入周砚礼面前的青石板地面！
刀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鸣响，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周砚礼的鼻尖！
“听见殿下的命令了吗？！”沈寒的声音如同阎罗殿吹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腥气，“搜！找不到东西，你们就等着用自己的血肉去填吧！”
日头从炽白滚到熔金，最终沉入西山，只余下县衙庭院里几支火把在浓稠的夜色中噼啪作响，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尘土味。
审问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首到夜幕低垂。
没有疾言厉色的呵斥，没有刀锋贴颈的威胁，姜维桢只是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声音因长时间的审问而带上了一丝沙哑，眼神却锐利依旧。
问题一个接一个，逻辑严密，首指核心——账册去向、粮食流向、银钱交割、经手之人。
然而，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或是千篇一律的推诿、狡辩。
“下官…委实不知……”
“水患混乱，无从查起……”
“皆是前任遗留，下官接手时便己如此……”
周砚礼脸上的惊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顽固。她眼神躲闪，却死死咬住牙关，偶尔抬眼看向姜维桢时，那目光深处竟藏着一丝鱼死网破的疯狂。
撑住！一定要撑住！只要咬死不认，她找不到铁证，又能如何？难道真敢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司库和仓大使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或者说，被逼到了绝境后的本能反应，也学着周砚礼的样子，把头埋得更低，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苍白无力的辩解。
县令大人还在扛着。她们更不能松口！松口就是死路一条！恐惧化作了畸形的勇气，支撑着她们继续这拙劣的表演。
姜维桢端起旁边早己凉透的粗瓷茶盏，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她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无意识地着，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紧握扶手而微微泛白。
姜维桢看着眼前这三张写满“死硬”二字的脸，心中一片冰冷。她们背后是谁，她心知肚明。倒也不是不能点明，只是姜维桢不确定姜宁芙会不会有后手。
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连续数日的舟车劳顿、赈灾现场的惨烈冲击、此刻与这些无耻蛀虫毫无意义的拉锯。
每一桩每一件都在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精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偶尔会有一瞬间的模糊。
姜维桢缓缓放下茶盏，动作虽带着一丝倦怠，却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再次扫过跪着的三人，那眼神如同在看几块又臭又硬的顽石。
“很好。” 姜维桢的声音不高“既然诸位如此‘忠心职守’，对本宫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对清平县的亏空毫不知情……”
姜维桢顿了顿：“那本宫，也只好用诸位的法子，来查个水落石出了。”
姜维桢没有再看她们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只是疲惫地抬了抬手，对着身旁的雾曦道
“将她们带下去，分开关押。没有本宫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另外，” 姜维桢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强撑的凌厉，“加派人手，继续搜！本宫说了，掘地三尺！本宫要看到东西！”
“是。”
周砚礼等人听到“分开关押”、“任何人不得探视”时，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层，那强装的镇定裂开了一道缝隙。
护卫上前拖人。周砚礼还想挣扎着说什么，却在对上姜维桢那双在火光映照下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
姜维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力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额角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她必须撑住。
清平县衙后堂。
此地临时充作钦差行辕。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灯油燃烧的焦味，浓烈的霉味以及挥之不去的潮湿气。
几张拼凑起来的木桌上，堆满了沈寒带人搜出来的各种卷宗，账册碎片，私人笔记甚至一些往来信件。
纸张泛黄、散乱不堪，有些被水浸过，字迹模糊，如同被刻意毁坏的迷宫。
烛火摇曳，将姜维桢伏案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她身上那件湿透的素色常服早己换下，此刻只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夹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伶仃的手腕。
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住，眼下的乌青如墨。她左手边放着一碗早己冰冷的薄粥，右手则飞速地在一张白纸上勾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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