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走了,留下宋薇一个人杵在烂泥地里没转过来劲。
周围看热闹的脚夫船工见没戏看了,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那个瘦摊主和他找来的两个壮汉,早在胤禛禛露了那手“麻绳修手柄”后就溜得没影了。光头管事不知何时也走了,大概觉得这摊子暂时掀不起风浪。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破陶罐底下柴火烧的噼哩啪啦,宋薇还是紧张。
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电力”,知道“滤纸”,他认得咖啡机手柄,那玩意儿的造型在这个时代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他能精准地说出“拿铁”,多吓人。
还有他那眼神…平静的深不可测。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宋薇像是个小透明,哪还有什么秘密。
雍正皇帝…合伙人…汴梁咖啡馆…
宋薇猛地甩甩头,试图把这几个魔幻的词语从脑子里甩出去。她使劲深呼吸着,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管他是谁,神仙也好,皇帝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自己现在得把这摊子支棱起来。他投了钱,定了目标,明天要喝“拿铁”。
“拿铁…”宋薇喃喃自语,低头看向那个被胤禛禛用麻绳和木棍弄好的咖啡机手柄。手柄上的泥污和锈迹还在,断裂处被麻绳层层捆扎,中间嵌着一小截硬木棍,看着简陋怪异,但是结构还是非常牢固的。这玩意儿…真能用?
她又看看旁边陶罐里煮着的焦麦“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罐底下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着纯粹的焦谷香气,比昨天强太多了。只是离真正的咖啡,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做基底奶咖了。
对啊!
奶,宋薇拍了一下脑门。拿铁的灵魂是奶沫,在十一世纪的北宋汴京,上哪找新鲜牛奶?更别提打出绵密奶泡的蒸汽棒了,蒸汽机都还没影呢。
有点小兴奋,还有更多的压力,真有点透不过气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就算胤禛是个神仙,能徒手修手柄,总不能凭空变出牛奶和蒸汽吧?
“喂,丫头!”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是昨天帮忙清地方的老脚夫,他不知何时又溜达回来了,正伸着脖子往陶罐里瞅,“你这新煮的…玩意儿,真能卖两文钱?闻着是比昨天香点哈。”
宋薇回过神,勉强扯出个笑:“嗯,改良了。大哥要不要尝尝?”她拿起那个还算干净的缺口大碗,小心翼翼地舀了小半碗刚过滤好的焦麦汤递过去。
老脚夫接过来,吹了吹热气,皱着鼻子闻了闻,犹豫了一下,才浅浅啜了一口。他咂咂咂摸着嘴,眉头先是拧着,慢慢又松开一点:“咦?味儿…怪是怪,但好像…没那么冲了?苦还是苦,但…顺溜了点?”他又喝了一大口,这次没皱眉头,“嗯,是比昨天的强,热乎,还真够解渴!”
旁边又凑过来两个歇脚的船工,大概是闻着味了。“老张头,真行?”其中一个问。
“试试呗,反正两文钱。”老脚夫把碗递过去。
那船工也尝了一口,表情和老脚夫差不多,从嫌弃到接受:“啧,还行,暖身子,反正比喝这凉水强。”他摸出两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板,拍在宋薇旁边还算干净的石头上,“给,俺再来一碗。”
第一笔收入,宋薇两眼发光,看着那两枚黄澄澄的铜板,心里都想尖叫了,瞬间冲淡了对胤禛身份的恐惧还有对“拿铁”的绝望。她赶紧又舀了一碗递给那船工。
“我也来一碗。”另一个船工也掏了钱。
虽然还是有人嫌贵或者嫌味道怪,但陆陆续续,宋薇居然卖出去七八碗。收摊时,她数了数石头上的铜钱,一共十五文,刨去成本,净赚了五六文,够买几个硬馍馍了。
摸着那几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宋薇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感受到了一点脚踏实地的希望。
收拾完摊子,天己经黑透了。
汴河两岸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瓦舍勾栏传来隐隐约约的丝竹声和叫好声。宋薇抱着新陶罐和仅剩的一点焦麦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她临时栖身的地方,河边一个废弃的、堆满草料的破棚子角落。这里勉强能挡点风。
她蜷缩在干草堆里,啃着用两文钱买来的一个冷硬炊饼,有点想哭,脑子像塞了一团乱麻。
胤禛明天真会来吗?他修好了手柄,就为了喝一口用焦麦糊糊做的“拿铁”啊,这也太荒谬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试探?还是…他也想家?只是想喝一口熟悉的味道?
牛奶…牛奶…宋薇嚼着干硬的炊饼,除了能让自己缓解一下饿的感受,实在吃不出什么味道。北宋有奶牛吗?肯定有吧,但牛奶一定是稀罕物,普通老百姓根本喝不到。就算能找到,怎么保存?怎么打泡?
蒸汽…没有蒸汽棒,怎么打出绵密的奶泡?手动?用打蛋器?可打蛋器也没有啊,用两根筷子搅吗,那能搅出泡来吗?
她越想越绝望。焦麦“咖啡”还能勉强糊弄,这“拿铁”简首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她愁得想揪头发的时候,破棚子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薇心头一紧,警惕地缩起身子。
“是我。”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
是胤禛!
宋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又来了?还摸到了她的“住处”?
胤禛禛的身影出现在棚子门口,挡住了外面稀疏的星光。他换了身更深的藏青色袍子,手里似乎拿着个东西。
“地方不好找。”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迈步走了进来。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更小了,空气里似乎都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宋薇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半个炊饼:“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心,总能找到。”胤禛没解释,看着她蜷缩的草堆和手里的冷炊饼,没什么表情。他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宋薇脚边的干草上。
借着棚子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宋薇看清了那东西,是一个粗陶罐,比她的新陶罐小一圈,罐口用一块干净的粗麻布蒙着,用绳子扎紧。
“给你的。”胤禛言简意赅。
“这…是什么?”宋薇疑惑。
“羊奶。”胤禛解开麻布绳结,一股浓郁带着点腥膻的奶味瞬间散开。“西城门外有家养羊的庄户,每日清早挤奶。我让他们留了些,用井水镇着,还算新鲜。煮沸了能放半日。”
羊奶?!宋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怎么弄到的,还送来了?!
“羊奶…腥味重,打不出好奶泡的…”宋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西。
胤禛好像对她的反应没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说:“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宋薇脸上,夜色中看不真切表情,声音低沉了几分,“明天,我要喝‘拿铁’。用焦麦汤做底,加上这个。”他指了指羊奶罐。
宋薇看着那罐羊奶,又看看胤禛模糊不清的脸,心里觉得很是荒谬和委屈,她深吸一口气:“好。我试试吧。”
胤禛点了点头:“嗯。”他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等等!”宋薇叫住他。
胤禛停步,可没有回头。
“那个手柄…是你修好的。谢…谢谢。”宋薇声音有点干涩。
“工具而己。”胤禛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能用就行。明日见。”
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留下宋薇对着那罐羊奶,还有那个用麻绳捆扎的怪异手柄,彻底没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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