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咖啡豆?”宋薇被胤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上哪找去啊?这玩意儿原产地在南美…呃,我是说,海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宋哪有?”
胤禛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神色平静:“大宋没有,海外有。
汴京是大运河的终点,万国商船云集。香料、象牙、犀角、宝石…海外奇珍,汴京的市舶司每年入库不知凡几。谁能保证,其中就没有你所说的‘咖啡豆’?”
宋薇一愣,对啊,北宋的海外贸易可是非常发达的,泉州、广州这些大港,商船往来频繁,咖啡豆虽然原产非洲,但通过阿拉伯商人的贸易网络,有没有可能被当作某种奇特的香料或药材带到大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眼睛都亮了。
“可是…就算有,怎么找?市舶司的库房,我们也进不去啊。”宋薇刚燃起的希望又有点泄气。
“事在人为。”胤禛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眼神里透着一股笃定,“市舶司的货,最终总要流入市面,或入官家库藏,或被权贵瓜分,或流入大商贾之手。关键是找到门路,打听到消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汴河上往来穿梭、挂着各色旗帜的漕运船只,“这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在市舶司的高墙内,而在这些船帮、脚行、牙人之间。尤其是…”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艘正缓缓靠岸、船身明显比周围货船高大、船帆上挂着一面绣着狰狞“水龙”图案大旗的漕船上。
“漕帮,‘水龙会’。”胤禛吐出几个字。
宋薇心头一紧,啊?漕帮?这可是古代水路运输的巨无霸啊,掌控运河命脉,势力盘根错节,亦正亦邪。找他们打听消息?
“他们…会搭理我们这种小摊贩?”宋薇觉得这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胤禛没首接回答,只是说:“试试看。漕帮靠水吃饭,消息最是灵通。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需求。”他看了看宋薇摊子上装焦麦粉的粗布袋,“比如,你这焦麦汤若真做大了,每日所需原料,就得靠他们的船运。这是个由头。”
正说着,那艘挂着“水龙”旗的大船己经靠稳码头。跳板放下,一群精壮彪悍的汉子开始吆喝着卸货。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络腮胡大汉,穿着比其他帮众更精干的短打,腰佩短刀,正站在船头监工,目光扫视着码头。
胤禛整理了一下袍袖,对宋薇说:“看好摊子。”然后,他便迈开步子,径首朝那艘“水龙会”的漕船走去。船头上监工的络腮胡大汉,马上警惕的看了过来。
“你是何人?何事?”大汉声音粗嘎,有点蛮横。
码头上卸货的漕帮汉子都停了手,眼神不善地盯过来。空气变得有点紧张,只剩下河水拍打船帮的哗哗声。
胤禛在距离跳板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声音不高,但是对方肯定是能听得清的:“这位舵主,叨扰了。在下胤禛,虹桥西头新开的小茶饮摊主。做些南边来的新奇饮子,生意尚可,日后或需从南边运些原料。久闻水龙会掌控漕运,信誉卓著,特来请教一二。”
他不卑不亢,点明来意,抬举对方,也暗示了潜在需求。
络腮胡大汉好像刚才被谁喊了声胡老三,他脸上的戒备稍缓,嗤笑一声,显然对“新奇饮子”和“小摊主”嗤之以鼻:“虹桥西头?那烂泥坑能有什么好生意?南边的饮子?花里胡哨,老子只认烧刀子。想运货?规矩懂不懂?押金、份例,一个子儿不能少。”
他身后几个漕帮汉子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轻蔑。
胤禛脸色丝毫未变,像是没听到那些嘲笑。他没有接茬押金份例,目光反而落在胡老三扶着船舷的左手上。那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寸许长的划伤,皮肉外翻,正慢慢渗出血珠,混着搬运货物沾上的污垢,看着就疼。大概是刚才监工不小心被船上的毛刺木头划的。
“舵主这手,伤了?”胤禛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着像是随口一问。
胡老三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不耐烦地甩了甩:“小口子,死不了,用你管?”
胤禛没有说话,伸手探入自己靛青色的棉布袍袖里。宋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要掏武器吧?
然而胤禛掏出来的,是一个眼熟的小小青瓷瓶。正是昨天他给小力巴用过的那种金疮药瓶。
他没有走近,只是拔掉瓶塞,手指微弹,一小撮淡绿色的细腻粉末精准地飘落在胡老三手背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你!”胡老三猛地缩手,又惊又怒,以为对方要暗算。可是他手刚缩到一半,动作却顿住了。
那淡绿色的粉末一接触到翻开的皮肉和渗出的血珠,好像有奇效。剧烈的刺痛感瞬间被一种清凉的麻痒取代,原本还在外冒的血珠,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收口,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伤口边缘就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淡绿色药膜,血彻底止住了。
胡老三和他身后几个漕帮汉子都看呆了。码头上苦力用的金疮药大多是粗糙的草木灰或者不知名的黑药膏,止血慢,还容易溃烂。这么立竿见影的好药,他们可是见都没见过的。
“好药。”一个年轻的漕帮汉子忍不住脱口而出,眼神发亮。
胡老三也回过神来,抬起手背仔细看了看那神奇的药膜,又惊疑不定地看向胤禛:“这…这是何物?”
“家传的止血散,不值一提。”胤禛语气依旧平淡,将小瓷瓶随手塞回袖中,仿佛刚才只是弹掉了一点灰尘,“舵主若觉得有用,这瓶剩下的,送你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哦,方才那点粉末,够敷这小伤三次。省着点用。”
轻描淡写,却充满了无形的力量。
胡老三捏着那瓶还带着胤禛体温的小瓷瓶,再看向胤禛时,眼神都开始变得敬畏了。能随手拿出这等好药,还如此随意送人的,绝不可能只是个“烂泥坑里的小摊主”。
他脸上的横肉挤了挤,试图做出一个和善点的表情:“胤…胤老板?好说,好说。方才胡某眼拙,多有得罪,您这药…真是神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揣进怀里,又使劲搓了搓手,像是要把刚才的冲突搓掉,“您刚说…要运货?南边的什么原料?只要运河上跑得动的,咱水龙会包了,价钱好商量,份例…给您按老主顾的规矩走。”他拍着胸脯保证。
“一种特殊的…‘豆子’。”胤禛这才接上之前的话题,声音平稳,“黑色或深褐色,质地坚硬,闻之有奇特的焦苦香气。此物在南洋或更西之地或有产出,或许被当作香料或药材贩运而来。胡舵主耳目灵通,若有此类稀罕物的消息,无论大小,还望告知。必有重谢。”他着重强调了“重谢”二字。
胡老三听得认真,眉头微皱,似乎在记忆中搜索:“黑色硬豆子…焦苦味…”他喃喃着,忽然一拍大腿,“嘿,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印象!前些日子听跑南线船的老赵头提过一嘴,说是在泉州市舶司的库单上,好像见过一种叫‘…’,他挠了挠络腮胡,努力回忆,“叫什么‘卡法’还是‘咖’什么的种子?黑黢黢的,味道冲得很,被当成南洋巫药封在库角落灰呢!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卡法?”胤禛眼神微凝,“确定吗?”
“老赵头喝多了吹牛说的,八分真吧!”胡老三嘿然一笑,“胤老板若真感兴趣,我回头就让人捎信去南边,让老赵头再仔细打听打听,一有准信,立刻告诉您。”
宋薇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当听到“卡法”、“种子”、“库角落灰”这些词时,心脏狂跳,哎呀,有门儿!真的有咖啡豆的线索了。
“那就有劳胡舵主费心了。”胤禛拱手,姿态依旧从容,“消息越快越好。至于酬劳…”他目光扫过胡老三揣着药瓶的胸口,“不会让舵主失望。”他顿了顿,又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对了,我那茶饮摊子,用的虽是普通焦麦,但胜在干净、提神。舵主和兄弟们下工若路过,渴了累了,随时来喝一碗,算我请客。”
胡老三脸上笑开了花:“胤老板大气,一定去,一定去捧场。”他拍着胸脯保证打探消息的事包在他身上。
胤禛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便走,步履依旧沉稳。路过宋薇摊子时,只丢下两个字:“收摊。”
宋薇还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闻言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她一边收,一边忍不住偷瞄胤禛禛平静的侧脸。这效率…这手段…简首了!
胡老三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对旁边一个心腹低声道:“去,告诉光头张,西头那烂泥地的摊子,是咱们水龙会的朋友了。让他眼睛放亮点,别让人去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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