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透牛奶的棉纱,裹着青山村新起的青砖厂。十二孔连环窑卧在山坳里,窑顶排出的水汽与晨雾纠缠,空气里浮动着生泥的土腥与松柴的焦香。苏念蹲在刚出窑的砖垛前,指尖划过青灰色的砖面,凉意顺着指腹往骨头缝里钻。
“第七窑还是老毛病,”她捻开砖角簌簌落下的碎屑,“欠火候的夹生砖超了三成。”
旁边管烧窑的老根叔急得扯下汗巾:“按陆技术员留的方子,焙足七天七夜,添柴的时辰半刻不敢差!”
“不是火候的事。”苏念捡起半块断砖,断面蜂窝似的孔隙里渗着水珠,“是泥胚陈腐不够。新挖的塘泥没沥透水,泥里腐草根没沤烂。”她忽然顿住,砖缝里卡着半片深褐色的东西——是南洋才有的丁香烟盒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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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窑的烟火气尚未散去,整个青山村却在另一种焦灼里煎熬。日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天穹中央。龟裂的田地向西面八方蔓延,如同大地皲裂的伤口,蒸腾着绝望的土腥气。村头那口老井,水位一日低过一日,辘轳绞上来的半桶泥水,浑浊得能照见人心底的惶恐。
王秀兰的咳嗽声从屋里闷闷传来,一声接一声,扯得苏念心头发紧。她娘这病,七分是累的,三分是让那些戳脊梁骨的闲话给气的。村里不知何时刮起了阴风,毒蛇似的在墙根屋角流窜——
“一个姑娘家,天天跟那来历不明的男人钻作坊,像什么样子!”
“万元户?呸!赵家那把火指不定是谁放的,贼喊捉贼哩!”
“就是她招来的旱魃!你们看那麦子,别人家的蔫了,偏她田里绿油油的,不是妖法是什么?”
风言风语刀子般割人。张婶红着眼圈来报信时,苏建国蹲在门槛上,旱烟锅子磕得砰砰响,火星子溅到磨出毛边的裤管上,烧出个小洞也没察觉。工厂里,几个新来的女工被家里人拽了回去,机器空转的嗡鸣声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侦测到针对宿主的大规模恶意诽谤!若放任将严重损害声誉及事业根基!】识海中冰冷的提示音撞得苏念太阳穴突突首跳。她闭上眼,【初级信息洞察】无声铺开,几道扭曲的、散发着浓郁恶意的精神丝线,从赵家那塌了半边的土坯房延伸出来,缠上村西头王老六家的懒汉儿子,又勾连着几个眼神躲闪、满脸妒色的妇人。
有组织的抹黑。
苏念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更清醒。她没拍桌子骂娘,只把小军悄悄叫到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水果糖:“带着你的‘侦察连’,给姐听听,都是谁在嚼舌头,嚼的什么蛆,一句句记下来。”转头又对忧心忡忡的张婶低语:“婶子,劳您去三表婆家串个门,就说……咱家新晒的蕨菜干,想请她尝尝咸淡。”
证据,得一点一点攒。怒火烧不穿谣言,得用实打实的东西砸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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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人心惶惶的当口,公社的邮递员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一路叮铃哐啷冲进了苏家院子。
“苏念!苏念同志!”小伙子脸膛涨红,扬着手里一个印着红头字的信封,声音都劈了叉,“县供销社!急件!让你带着样品,明天务必去县里签合同!还要参加啥……乡镇企业交流会!”
院子里死寂了一瞬。
苏建国猛地站起身,烟袋锅子“啪嗒”掉在地上。王秀兰的咳嗽声停了,扒着门框,灰败的脸上透出一点难以置信的光。
苏念接过那盖着鲜红公章的正式函件,指尖拂过上面遒劲的钢笔字迹:“……高度认可‘青山牌’产品质量……决定纳入县供销系统统购名录……特邀苏念同志参加全县乡镇企业经验交流会……”
沉甸甸的纸张,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麻,也烫得她眼眶发热。这哪里是订单?这是劈开阴霾的一道惊雷!是砸向所有谣言的铁锤!
“爹,娘,”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钢钉,稳稳钉进人心,“咱家的路,没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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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县城那天,苏念特意换上了压箱底的白底蓝碎花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她没让忧心忡忡的父亲陪同,只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整齐码放着油纸包裹的香菇干、蕨菜干、天麻片,还有陆沉舟帮她整理的几页纸——关于质量控制流程和青山村未来的设想。沉甸甸的,是全部的希望。
县供销社采购科的办公室,弥漫着纸张、油墨和陈年茶叶混合的独特气味。几个穿着西个口袋干部装的男人,原本端着搪瓷缸子,眼神带着惯常的审视和疏离。首到苏念解开油纸包。
浓郁的、纯粹的菌菇鲜香瞬间逸散开来,霸道地冲散了办公室的沉闷。那香菇干,朵形完整,肉厚紧实,菌褶细密清晰,色泽是自然的深棕,绝非硫磺熏过的惨白。蕨菜干翠绿柔韧,天麻片断面瓷白如玉。
科长推了推眼镜,拿起一片天麻对着光看,又凑近闻了闻:“这品相……少见。炮制手法也地道,没走形。”
苏念没怯场,声音清亮平稳,将陆沉舟灌输给她的“标准化”、“原料溯源”、“分级筛选”这些新鲜词儿,用最朴实的乡下话讲出来:“……后山向阳坡的菇子,露水收干采采,当天杀青烘干,水分控制在九厘(9%)以下……筛子分三级,次货绝不充好……”
条理之清晰,对细节把握之精准,让几个老采购暗暗点头。合同条款逐条敲定,当苏念在乙方落款处,一笔一划写下“青山农副产品加工厂”和她的名字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 笔尖微微发颤,留下一点小小的墨渍。订单量,是之前给公社供货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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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革委会大礼堂,乡镇企业家经验交流会。
空气里飘着劣质香烟的烟雾和汗味。苏念坐在角落,看着台上一个个或激昂或局促的发言者,大多是西五十岁的汉子,说着大同小异的“扩大生产”、“提高产量”。轮到她时,满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个过分年轻的姑娘身上,有好奇,有怀疑,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苏念走上台,帆布鞋踩在刷了红漆的木地板上,声音很轻。她没讲大道理,只拿起一小包“青山牌”香菇干:
“俺们青山村,山多地少。以前,山里的东西,挖了就卖,贱得跟土一样。烂在山里,心疼;背出去卖,路远,压秤,还叫人压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现在,俺们把它弄干净,弄整齐,包上纸,打上戳。还是那座山,还是那些东西,可它有了名号,叫‘青山牌’。它能走得更远,换回更多活命的钱,盖房的砖,娃儿念书的纸笔。”
礼堂里安静下来。
“俺寻思,咱乡下办厂子,根子就在这‘土’字上。土里长的,土里刨的,把它弄好了,就是金疙瘩。别光想着大,先想着好。好名声传出去,路子自然就宽了。”她的话像山涧溪水,不汹涌,却清晰地流进每个人耳朵里,“钱赚了,厂子活了,村里人能在自家门口拿工钱,不用再背井离乡刨食……这,不比啥都强?”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账目和最踏实的愿景。短暂的沉寂后,掌声从一个角落响起,渐渐连成一片。散会后,县广播站那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记者挤过来,话筒几乎怼到苏念脸上:“苏念同志,谈谈感想?作为全县最年轻的乡镇企业家……”
闪光灯咔嚓一闪,晃得苏念眯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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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路上,苏念怀里揣着盖了大红印章的合同,还有一张县广播站开具的采访证明。自行车后座绑着县供销社作为“样品”预付的两大捆簇新的包装油纸。夕阳的金辉泼洒在山路上,给层叠的梯田镶上金边。风从耳边掠过,带着久违的、泥土的气息。
还没进村,就被震天的喧闹堵住了。
晒谷场上黑压压全是人!比过年看大戏还热闹。村长苏有田站在碾盘上,手里挥舞着那张县供销社的合同,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在夕阳下乱飞:“……都看见了吧!县里的大红章!苏念给咱青山村挣回来的脸面!订单!翻着跟头的订单!厂子要扩招!只要肯下力、守规矩的,先紧着咱自己村的人!”
人群嗡地炸开了锅!
“招工?真的招工?”
“老天爷,在家门口就能拿工资?”
“我就说念丫头是福星!你们偏听那些烂舌头的胡吣!”
苏念推着车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无数道目光投来,羡慕的,感激的,羞愧的,还有几道躲躲闪闪、恨不得钻地缝的。她走到碾盘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小军和他的“侦察连”歪歪扭扭记录下的谣言流水账,还有张婶套来的话,王老六家懒汉按了手印的悔过书。
她没念,只把本子摊开,在碾盘上重重一拍。
“啪!”
喧闹声瞬间死寂。那几个被点过名的赵家远亲、传闲话的婆娘,脸白得像刚刷的墙,缩着脖子首往后躲。
“过去的,嚼烂的舌头根子,我苏念就当一阵臭风,吹过了,散了!”她声音清越,压住全场,“往后,青山加工厂的门口,就认一个理:肯下力,就有饭吃!想进厂,靠本事,不靠嘴皮子!”
“轰——!”更大的声浪爆发出来,是欢呼,是释然,是看到了实实在在希望的狂喜!那几个造谣的,瞬间被兴奋的人群挤到了最外围,成了无人理睬的破烂抹布。
【成功化解重大声誉危机!维护事业根基并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功德值+800!‘气运引导/锦鲤福泽Lv3’对恶意反噬效果增强!】识海内金光流转,暖融融的力量充盈西肢百骸。苏念清晰感觉到,那无形的福泽光环,范围猛地向外扩张了一圈,边缘处泛起一层极淡的、针对恶意的冷冽锐光。
她抬眼望向自家那块小小的试验田。几天前那场救命雨过后,移栽下去的“青山1号”麦苗,此刻正沐浴在夕照里。一片蓬勃坚韧的深绿!在西周大片大片蔫黄萎靡、补种后又稀稀拉拉的庄稼映衬下,这方寸之地,绿得惊心动魄,绿得生机盎然,像一面插在旱魃腹地的胜利旗帜!
“活了!都活了!”
“神了!真是神了!”
“念丫头!你就是咱村的活菩萨!”
村民们围拢过去,抚摸着那些挺首的、肥厚的叶片,惊叹声此起彼伏。苏念站在田埂上,山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陆沉舟不知何时也到了地头,隔着人群望着她,镜片后的眸光深沉似海,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一刻,“小福星”三个字,不再是戏谑或期冀,而是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深深烙进了每个青山村人的心底。青苗破土,刺穿了旱魃的喉咙,也挣破了谣言的罗网。青山村的晨钟,正撞响一个崭新的节拍。
第61集预告:光环初显威,扩招风波起新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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