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东山尖，青山农副产品加工厂的新棚子里己腾起白茫茫的水汽。切片机生涩的轰鸣声撞在石棉瓦棚顶上，震得人牙根发酸。张婶攥着半筐鲜菇，胳膊悬在进料口上方僵了老半天，扭头朝苏念喊：“念丫头，这铁疙瘩吃菇比老牛嚼草还慢！”
苏建国蹲在刚拆箱的烘干机旁，指甲盖撬着说明书上的洋码字，汗珠子顺着他拧紧的眉间滑进眼缝里。新招的七个女工挤在墙角，手指绞着围裙边——这些铁家伙比不得她们熟惯的菜刀篾筛，稍不留神，厚薄不均的菇片就卡死了传送带。
“昨儿试了五筐鲜货，次品倒有半筐。”李桂枝把箩筐往地上一顿，碎菇渣溅起来，“供销社要的可是上等货，这么糟践可不成！”
苏念没应声，指尖抚过切片机冰凉的铸铁外壳。新置办的设备像是水土不服的老马，空耗着草料却迈不开蹄子。她抬眼望了望棚外，试验田里“青山一号”麦苗在晨风里翻着油绿的浪，那是熬过旱魃的功勋田，眼下这铁疙瘩却要成了笑柄。
【群体增益光环（初级）激活：覆盖半径十米，持续一炷香，耗功德五百点】识海里金字浮动。苏念咬住下唇——这新得的本事像个无底洞，可仓库里积压的订单不等人。
“都靠过来！”她突然扬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粗瓷碗，“今儿熬了提神的药茶，每人喝两口再上工。”
女工们面面相觑地围拢。褐色的药汤在碗底晃荡，苏念指节发白地扣紧碗沿。五百功德值化作暖流从掌心涌出，无形涟漪漫过众人脚背。
张婶第一个端起碗啜了口，忽地“咦”了声：“这茶...喝着像山泉往天灵盖里钻？”她甩甩胳膊，原先酸胀的肩颈竟松快起来。年轻些的周家媳妇更利落，脚尖一转就回到切片机前，抓菇、码放、按闸一气呵成。铁轮咬合声骤然变得绵密均匀，雪白的菇片瀑布般倾泻进竹匾。
“邪门了...”李桂枝盯着自己突然灵活起来的手指。方才还卡顿的烘干机在她手下服服帖帖，排湿口喷出的白汽匀得像尺子量过。十个人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递筐的刚好接住装盘的，翻检的指尖总能精准挑出次品。角落的座钟咔哒走着，日影才斜过一拃宽，三十筐鲜菇竟己处理得清爽利落。
“老天爷！”张婶拎起片薄如蝉翼的香菇对光照，“这品相...供销社主任见了怕要当窗花裱起来！”
陆沉舟立在棚柱阴影里，钢笔尖悬在笔记本上许久未落。他看见周家媳妇搬筐时腰腿使力的角度精妙得像练家子，看见李桂枝调试烘干机时手指在旋钮上轻点的节奏——那绝不是生手该有的老练。余光里，苏念鬓角渗着细汗，唇色淡了几分。
“陆老师觉着...”苏念不知何时挨到近前，递过一片近乎透明的玉兰菇，“这批货能定个什么价？”
他接过菇片，指腹捻过细腻的菌褶：“省城老字号药铺收野山菇，这品相能多三成价。”话锋忽转，声音压进机器轰鸣里，“你给他们喂了参汤？”
苏念睫羽微颤，话头却被马蹄声踏碎。邮递员在厂门口扬着信封喊：“苏厂长！了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县供销社的考察组，午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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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晒得土路发烫时，两辆二八杠自行车碾着尘灰停在厂门口。为首的中年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晾晒架上云朵般的菇干，在“青山农副产品加工厂”的木板招牌上停了停。
“这位是县社生产科的孙主任。”干事介绍着，递上盖红戳的介绍信。
苏念在围裙上擦了手，引着人往库房走。孙主任却停在切片机旁，指尖抹了把铸铁外壳上凝的水珠：“新机器？哪个厂出的？”
“省农机二厂的老型号，”苏念掀开机盖露出齿轮，“自己改了点传动轴。”
孙主任的眼镜片上掠过一道反光。他忽然弯腰从废料筐里捏起几片切碎的次品菇：“报废率多少？”
“早先三成。”苏念推开库房门，成筐的精品菇干涌出清冽香气，“今早降到半成。”
库房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几个随行干事掏出本子猛记，孙主任却踱到西墙。那里挂着块杉木黑板，用粉笔画着歪扭的表格——正是陆沉舟设计的“计件+质量奖”制度。
“李桂枝，三十筐，甲等。”孙主任念着今日公示栏，突然回头，“甲等怎算？”
“厚薄差不过韭菜叶，无破损无霉斑。”苏念掀开箩筐上的湿布，菇片齐整如列兵，“甲等每筐多记两工分。”
孙主任的钢笔终于插回口袋：“带我们去看看你的‘青山一号’。”
试验田里，麦浪正翻涌着泼天绿意。孙主任蹲身捏开麦穗，浆汁沾了满手：“农技站报上来的亩产估数，是真的？”
“只多不少。”陆沉舟的声音从田埂传来。他拎着木箱，箱盖敞开露出玻璃管和刻度尺，“分蘖数、穗粒数都测过三遍。”
孙主任起身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望着麦田尽头新起的青砖厂房，忽然说：“你们这厂名，该用红漆描一描。”
回城的自行车队远去后，苏念才发现陆沉舟的笔记本摊在田埂上。最新一页画着齿轮啮合图，批注小字凌厉如刀：“传动轴改锥度，能耗再降两成。”底下压着张撕下的日历纸，背面是铅笔写的算式——正是今早计件工资的明细。
晚霞烧红晾晒架时，女工们攥着新发的工钱不肯走。张婶把毛票按在胸口：“念丫头，明日还熬那提神茶不？喝了茶手稳！”
苏念倚着门框笑，袖口里指尖掐进掌心。五百功德换的半个时辰神效，余威仍在筋骨里窜动，却也抽空了她大半气力。陆沉舟把工具箱哐当搁在墙角，暮色里忽然递来一个粗陶罐。
“参须泡的。”罐子带着地窖的阴凉，“你脸色像晒蔫的秧苗。”
参汤的苦味在舌根漫开时，苏念听见系统提示音：【群体增益光环熟练度+5%】。她望向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正掠过仓库里堆积的麻袋。县供销社的订单只是开端，省城的渠道才是汪洋大海——而她的船，刚刚补好漏水的舱板。
下集预告：扩招风波起，暗流涌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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