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得很，新搭的加工厂棚顶石棉瓦晒得滋滋作响。张婶捏着刚领的工钱，指头蘸了唾沫数第三遍，褶子脸笑成了菊花：“念丫头，明儿那提神茶可得备足！喝了它，我这老胳膊老腿赛过二十岁！”
女工们围着苏念七嘴八舌，眼里的热切几乎要烧起来。这“药茶”的神效半天就传遍了青山村——手稳了，眼亮了，连那铁疙瘩机器都听话了！谁不想天天沾这光？
苏念背靠着冰凉的砖墙，袖口里的指尖掐进掌心，勉力压下阵阵眩晕。五百点功德换来的半个时辰神效，抽空了她大半力气，骨头缝里都透着虚。面上却只挂着淡笑：“婶子们放心，该有的都有。”
角落里，陆沉舟将工具箱哐当搁下。暮色镀上他利落的轮廓，他几步过来，递过个粗陶罐子。罐壁凝着水珠，带着地窖阴凉的潮气。“参须泡的，”他声音不高，视线扫过苏念微白的唇，“脸比晒蔫的秧苗还难看。”
苦味在舌根漫开，一股温热的力道顺着喉咙滑下，丝丝缕缕修补着透支的筋骨。识海里金字浮动：【群体增益光环熟练度+5%】。苏念望向窗外堆积如山的麻袋，县供销社的订单只是小水洼，省城的汪洋大海，她的船刚补好漏水的舱板。
扩招的风，当晚就卷遍了青山坳。
消息是苏建国在晚饭桌上漏的。他扒拉着碗里的糊糊，眉头拧着：“县里孙主任定了大单，机器又跑得顺溜了，念儿说……得再招十个手脚麻利的。”
“十个？！”王秀兰手里的筷子差点掉桌上，“我的老天爷，那不得挤破头？”她忧心忡忡地看向女儿，“念啊，这口子一开，怕是安生不了了。七里八乡的亲戚，沾点边的都想来，推了谁都是得罪人！”
苏念咽下最后一口参汤，苦后的回甘在舌尖盘桓。“娘，得罪人比砸招牌强。厂子不是善堂，要的是能干活的。”她抬眼，目光沉静，“这十个名额，谁也别想靠脸面挤进来。”
果不其然。天刚蒙蒙亮，苏家院门外就蹲满了人。烟袋锅子的红火在晨雾里明明灭灭，压低的交谈声嗡嗡作响，像一窝躁动的蜂。
“他三舅，你也来啦？”
“啧，闺女婆家表侄在公社当临时工，非让来试试……听说那厂子里，苏念熬碗神茶，喝了就能成巧手！”
“哼，邪乎！指不定啥歪门邪道……”
“管它啥道，能挣钱就是正道！”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念一身半旧蓝布衫，乌油油的辫子利落甩在肩后。喧闹的人群霎时一静，无数道目光热辣辣地盯在她身上，期盼的，讨好的，审视的，混杂着旱烟和汗味扑面而来。
“念丫头！你看看我家春草成不？纳鞋底可快了！”
“念妹子！我娘家表弟干活一个顶俩！”
“苏厂长！我……”
苏念抬手虚按，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嘈杂：“各位叔伯婶娘，加工厂招工，一不看人情，二不看关系。”她目光清凌凌扫过一张张急切的脸，“只看一样：手上真功夫，出活快慢，质量好坏。等会儿厂门口贴告示，按计件和质量定工分，干得多、干得好的，工钱自然多。想试试的，去那边新棚子外头排队登记，拿原料当场切片，一个时辰为限，按规矩来。”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炸开更大的声浪。有人兴奋地往新棚子跑，有人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靠脸面混饭吃的路，被苏念一句话堵死了。
登记处设在棚子外的阴凉地。陆沉舟搬了张瘸腿课桌坐镇，钢笔尖在粗糙的草纸上划过，沙沙作响。他面前排起长龙，大多是年轻媳妇和半大姑娘，也有几个精瘦的汉子探头探脑。
“下一个。”陆沉舟头也不抬。
“陆、陆老师！”一个穿着崭新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姑娘挤上前，脸盘圆润，手指得不像干活的。她身后跟着个穿干部装、梳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是村会计孙有福。
孙有福脸上堆着笑，递过一根“大前门”：“陆老师辛苦！这是我侄女彩凤，高中生呢！脑子灵光，学啥都快！您看这登记……”
陆沉舟眼皮都没撩，钢笔尖点了点桌上摊开的原料筐和切片机：“名字，住址。原料在那儿，机器在棚里。一个时辰，按数按质说话。”语气平淡无波，像在陈述天气。
孙彩凤脸上的笑僵住了，求助地看向叔叔。孙有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作者“了本”推荐阅读《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讪讪收回烟，干笑两声：“那是自然，按规矩，按规矩！彩凤，快去！给陆老师露一手！”
孙彩凤扭捏地抓起几朵鲜菇，走进轰鸣的棚子。不到半柱香，就红着眼圈跑出来，手指上划了道血口子，切出的菇片厚得像鞋垫。她捂着手，嘤嘤地往孙有福身后躲。排队的女工里不知谁嗤笑了一声。
孙有福脸上挂不住，强笑着对陆沉舟说：“孩子手生，多练练就好了嘛！陆老师，您看是不是通融……”
“下一个。”陆沉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钢笔在纸上写下个名字。
孙有福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扯着侄女，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转身时，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剜了苏念和陆沉舟的背影一眼。
人群里，一道油滑的视线黏在苏念身上。王癞子抱着胳膊，嘴里叼着根草茎，斜倚在土墙边。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阴阳怪气地扬声道：“哟呵，苏厂长这规矩立得可真硬！亲爹亲娘来了怕也得排队吧？就是不知道，这‘真功夫’是手上的，还是别的啥门道？”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棚子里轰鸣的机器，“听说昨儿喝了碗仙汤，铁疙瘩都听话了？别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糊弄大伙儿吧？”
这话像滴进滚油的水，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怀疑的目光在苏念和机器之间来回扫射。
“王癞子！你嚼什么蛆！”张婶叉腰站出来，指着王癞子鼻子骂，“自己懒驴不上磨，就见不得别人好！念丫头的本事，那是菩萨给咱青山村降的福！有本事你也切个薄片我瞧瞧？”
“就是！昨儿那菇片，薄得能透亮！供销社孙主任都夸呢！”李桂枝也帮腔。
王癞子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嚷：“谁知道是不是障眼法！苏念！你敢不敢把各人今早干的活计、出的数量、评的等级，都明明白白贴在厂门口？让大家伙儿都瞧瞧，到底谁是真金，谁是烂泥！别是关起门来，好活儿都给了相好的！”
这“相好的”三个字咬得又重又浊，目光还瞟向陆沉舟。人群霎时一静，针落可闻。所有眼睛都盯住了苏念。
苏念心底冷笑。等的就是你这一出！她脸上却无波无澜，只平静地看向陆沉舟：“陆老师，劳烦您把今早的计件簿拿来。”
陆沉舟合上登记册，起身走进棚子。片刻，他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大红纸出来。上面是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列得清清楚楚：
＞ **青山农副产品加工厂 首工日计件公示**
＞ * 张翠花（张婶）：鲜菇三十筐，甲等（厚薄均匀无破损）
＞ * 李桂枝：鲜菇二十八筐，甲等
＞ * 周红梅（周家媳妇）：鲜菇三十一筐，甲等
＞ * 赵小兰：鲜菇二十五筐，乙等（三筐边缘微损）
＞ * 王彩凤：鲜菇五筐，次品（厚薄不均，破损过半）
＞ ……
＞ **注：甲等每筐记10工分，乙等8工分，次品不计工分。今日工钱按工分折算发放。**
陆沉舟面无表情，将这张墨迹淋漓的大红告示，“啪”一声，牢牢贴在加工厂崭新的木板门旁。鲜红的纸，乌黑的字，在晌午白晃晃的日头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喧闹的人群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死寂。
王癞子张着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孙有福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盯着那红榜上“王彩凤：次品”几个字，腮帮子咬得死紧。那些原本眼神闪烁、心存疑虑的人，看着榜上清晰无比的名字、数量、等级，像被抽掉了主心骨，讪讪地低下了头。
张婶第一个反应过来，腰杆挺得笔首，指着红榜，声音洪亮：“都睁大眼睛瞧瞧！白纸黑字，红榜公示！念丫头做事，敞亮！谁干得多，干得好，工钱就拿得多！想嚼舌根的，先摸摸自己脸皮够不够厚！”
“对！公示好！公平！” “凭本事吃饭，心服口服！” 人群里的议论声调转了方向，那些排在登记队伍里的人，眼神更热切了，隐隐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成功化解招工纠纷，树立公平威信！功德值+100。群体增益光环熟练度+2%。】识海里的金字悄然浮现。苏念轻轻吁了口气，扩招的第一道坎，算是用这“阳谋”硬生生趟了过去。她目光掠过人群外孙有福和王癞子那两张阴沉的脸，心底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这红榜挡得住明枪，可暗处的冷箭，怕才刚刚上弦。
下集预告：村西老井突现红漆，流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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