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腥膻的气息钻进王癞子鼻腔,随蓖麻油挥发的独特臭气粘附在衣襟内衬,如同焊死皮肉的印记。他攥着襟前那点脏污布料使劲嗅了嗅,心头泛起惊悸,随即恶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瘸腿张那家懒汉懂个卵!”他揉着胀痛腰眼,记起前天从镇上裁缝铺讨来这块涤纶布头时对方的嗤笑,“涤纶料子油污不上色?老子浸了桐油照样擦干净!”
他浑然不知自己怀揣的三册账本,封皮早被赵婆娘兑入足量老榨坊腥油。此刻行在通往牛背岭的土路上,粗布外衫下鼓胀的硬壳账本边缘被山路颠簸得不停刮蹭腰间,每一次颠簸摩擦都在无声地催促:快!再快些!
山路蜿蜒穿过一片矮松林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呼喊声:“王癞子!”
王癞子如同炸毛野猫般猛然扭过腰身。
村口方向土路被日头蒸腾出虚幻热气,村会计李有田推着辆破自行车正站在坡上吼喊:“慌啥呢?你怀里揣的啥金贵东西啊?鬼撵似的?”
王癞子瞳孔骤然缩紧,后脖颈沁出黏腻汗珠,将那块涤纶布条又往怀里死命按了按,哑着嗓子胡诌:“捞……捞着点山货!赶着去公社!” 话音未落便掉头扎进密林旁岔道,步伐快得带了蹿逃的慌张。
牛背岭另一侧缓坡下,刘公安正俯身查勘地面痕迹。
两条车轮印在燥土路上拖出清晰轨迹,是早前村里那台拖拉机经过时碾下的纹路,却被后来深浅不一的脚印覆盖交叉。年轻公安小孙拨开草丛边缘倒伏的草茎,皱鼻嗅了嗅:“刘所,蓖麻油味越来越薄了,怕是风刮散得快……” 话音未落就被刘国安扬起的手掌截住。
“不是风,”刘国安半蹲在地,指尖沾起浮土中几粒不起眼的棕红色粉末,放在鼻尖深嗅一下,粗糙的脸庞上掠过冷光,“是脚印踩乱了。”
风扯着低矮草浪滚过坡地。他鹰隼般的视线定在泥土中一片被踩扁的野刺儿草叶上,叶片根部粘着半个模糊的脚印轮廓,凹陷处的泥土油亮反光。
“油重沾土,一步留一印,”他缓缓起身眺望西边那片墨绿的山林,“专往林子里钻——好个反侦察路子!” 他从后腰抽出配枪,压低声音冲小孙道:“目标往西边牛背岭方向去了!请求后援,三公里内设卡!快!”
小孙面色一凛,转身便冲向那辆北斗摩托。刘国安捏着枪把手,指腹下那点油腻感如同蚀骨蛆虫——上个月赵家纵火案勘查时,王癞子踩点躲藏踩出的污迹里也有这个味道!那种混着草腥的铁锈气在记忆里再次翻涌上来,烫得他眼底发红。
“操他祖宗!”刘国安从齿缝挤出一句狠话,顺着油印方向拔足狂奔,“今天非卸了这偷鸡摸狗的小腿!”
山风滚过野杏林狭长树叶,带起沙沙碎响,将牛背岭山凹遮成一片浓绿阴影。
王癞子蜷蹲在一株老核桃树虬结根部后,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戳烂了肺的风箱。他怀里账本硌得肋骨生疼,眼睛却一瞬不瞬死盯着山下那片土黄颜色——那就是赵婆娘说的青石标记点。
只要东西放到那儿,回去就能拿二十块现钞!他暗咽了口口水,手心在粗布裤管上擦了擦汗水。
就在抬步欲出时,枯枝碎叶被踩断的声音骤然刺破宁静!王癞子浑身僵住,仓皇中看见不远处坡顶草尖动了动。一个人影从坡顶矮坡后转出!不是公安,那身打补丁的蓝褂子和粗壮腰身……竟是赵婆娘本人!她挎着竹篮佝腰低头,俨然是一副寻挖野菜的老实模样。
王癞子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说好的接头人不是东寨的二流子?她怎么来了?惊恐尚未成形,赵婆娘却似后脑长了眼,步子毫不停留。只在她看似弯腰挖取野菜的瞬间,那攥得死紧的拳头在篮侧晃了晃——中指关节上暗红一点赫然是约定好的红漆痕!
信号来了!就现在!
王癞子再不敢犹豫,闪出树影蹿到山凹处,几乎是扑到青石边上。怀中三册硬壳账本被他抠出来,急急塞入石板裂隙后,又胡乱捧了两把砂土遮盖缝隙。
风裹挟着更浓重的柴油引擎声音自山路深处轰鸣逼近。王癞子连滚带爬藏回树根后,后背死死抵着阴湿树皮。他看见赵婆娘挎着篮子绕过青石标记点,似乎是无意踢落碎石盖住最后一点缝隙痕迹,而后慢悠悠朝着西坡坳子离去。
同一时间,核桃树另一侧草丛里,小孙压低声音报告:“刘所!目标消失在三点钟方向山凹了!后援摩托车队马上到岔口!”
刘国安半个身子陷在斜坡土坑中,右手紧压草丛,腕间青筋暴起。他眼中寒芒凝聚的焦点并非王癞子藏身地——而是那个挎篮妇人脚底沾泥的布鞋。那婆娘看似行走闲散,左脚却始终微微拖沓蹭地,所过之处草叶留下浅淡油痕。
牛背岭上空聚拢的浮云缓缓铺展,遮蔽阳光。山凹处的风陡然变得尖利,盘旋在寂静山林间如同呜咽。
老核桃树根后,王癞子几乎将身子揉进树皮缝隙。
他耳鼓里充斥着两种声音:一种是自己沉重如敲破鼓般的心跳怦怦撞击胸腔,另一种则是远处渐次响起的细碎脚步和低沉人声。
是公安!他们追到这凹子里来了!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最新章节随便看!王癞子指关节死死掐入身侧泥土,指甲缝塞满沙砾都浑然不觉。青石标记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山风愈发急了,吹过密林枝叶发出瘆人的沙沙声,像有千万只鬼爪撕扯空气。头顶云层愈聚愈厚,明暗不定的光线筛入林间,将整片山凹搅动得如油锅般粘稠焦灼。
“刘所!油印痕迹在西南草丛完全消失了!” 小孙警员的声音隔着树丛传来,焦躁里渗着血丝,像磨钝的锯子在王癩子神经上生拉硬拽。
刘国安没有立刻回应。他藏身在三块岩石交错垒成的阴影缝隙中,如同一块浸透露水的陈旧山石。枪柄在掌间缓慢转动的触感冰冷滞重,视野尽头那方突兀的青石印记如同烙铁烫进他眼底。
赵婆娘挎着竹篮佝偻的灰暗身影早隐入坡坳背面,仿佛从未来过。可那布鞋边留下的浅淡拖曳油痕却似一条引线,在腐叶遮盖下若隐若现,首没入青石底部黑黢黢的缝隙深处。
刘国安腮帮绷出咬肌线条。多年侦查养成的嗅觉让他捕捉到微风中浮动的腥膻气味,从青石方位丝丝缕缕渗出,正是那勾人蓖麻油臭。物证必然在那,人证也必在——王癞子若未得手,东西如何到了青石?
草丛晃动了几下,小孙猫着腰闪挪近前:“目标肯定还藏在附近林子!咱们搜?”
林子里传出半声压抑呜咽又猛然遏止,是王癞子惊恐下咬烂了唇肉。
刘国安抬手示意噤声。他忽地弓身,如同一头蓄势的豹子沿草根阴影俯冲而下,目标明确——首扑坡底那两棵缠抱而生的老松树!树枝交错如同怪指插天,正是绝妙藏身死角。
枯枝碎叶在刘国安军靴下爆裂炸响。同一时间,小孙会意闪向青石标记点左翼灌木丛,包抄合围!风声骤紧,惊飞的鸟雀扑簌簌擦过树冠。
老核桃树后,王癞子听见那逼命的脚步声从坡顶炸雷般贯入耳膜!他终于被恐惧撕裂防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自树根后跃出狂窜!
身后子弹拉出的啸鸣追魂射至!噗嗤闷响擦过他小腿划出血槽。王癞子惨叫踉跄跌倒,又挣扎爬起试图扑向坳后荒路。
“跑你爹个腿!” 咆哮声炸在耳畔。小孙自侧翼如恶虎下山,合身将他扑倒在烂泥地上。王癞子被反剪手臂顶入湿土,嘴里呛进腐叶草根都堵不住惊嚎。
就在此时——
刘国安扑至青石旁,毫不犹豫用刺刀撬开石缝!油布包被泥土裹缠的账本赫然显露!最上方那本硬壳封面暗红斑驳,在泥污里犹如凝痂的血口。
他冷脸翻开封面,浸透血迹的诅咒文字与“林氏集团”的暗印刚戳撞进视线——那血咒旁竟还粘着半个泥糊的指印!而压在最底层的工分册上,歪斜登记着苏家工厂几十号人手印签名的油墨工整如新。
刘国安额角一跳,劈手揪起半瘫在地的王癞子后领:“你他娘的还有同伙!说!工分册上名字是谁让你动的?林氏印戳在哪搞的?”
王癩子牙关打颤如筛糠:“工……工分册是顺……顺带的……林氏戳是赵婆娘自己加盖的啊!”
刘国安瞳孔骤然缩如针尖!目光猛地射向坳后小路——赵婆娘!她算准公安专主王癞子无暇他顾,此刻正该……他陡然嘶吼出声:“小孙!盯紧西坳!那老娘们要绕回来灭证了——”
西坡坳口荒径岔路处,灰扑扑的布鞋骤然驻足。
赵婆娘侧身匿在荆棘丛后,干瘪胸膛微微起伏。山下王癞子被摁倒瞬间她就看个分明,心知计划败露。她浑浊眼珠转动,从怀兜深处摸出个裹油纸的锡箔小瓶,瓶内白粉簌簌晃动。
“王癞子啊……”她低哑嗫嚅一声,将锡瓶深埋入砾石土坑,又踢过腐叶覆得严实。做完这一切,她抬袖擦过嘴角,脸上褶皱松弛,又变回那个寻野山芹菜的贫苦老妪。挎篮摇晃着钻入坳后灌木深处,如同滴水消融于泥土。
苏念站在村东晒谷场边缘土坡上。风将她耳鬓碎发吹得凌乱翻飞,手掌却始终紧扣住粗砺的石砧台面。
远处牛背岭方向炸开两声嘹亮鸟铳鸣响——那是大队民兵集合的信号,紧接着刘公安的偏斗摩托声在几里外撕裂空气疾驰折返。
晒场上翻麦秸的李铁柱猛地抬头,烟枪在指间磕出焦灰。王癞子被拷在摩托车斗里蜷成一团,脏衣服上淋着泥浆血点。摩托车斗里还有半旧油布裹着的硬壳物事棱角分明地凸出来。
苏念扣住石台的手指缓缓松开,骨节因用力显出青白。刘公安冲她猛一点头:“赃物起获!那老娘们没逮住,溜了!”
赛场上众人目光如针扎入她后背。苏念却连眼风都未动一下,只安静凝望向牛背岭另一头——那山坳西坡树影摇晃,藏了多少阴沟蛆虫!
“爹,”她回头朝晒场入口扬了扬声音,“劳您去大队部请文书——青石凹追回的账本是铁证!咱们厂子要报案:本月账款被赵婆娘伙同外人盗用两千三百块整!”
王秀兰手里搓着的山菌串子吧嗒坠地。
李铁柱捏着烟杆的手猛地一颤。
两千三百?!苏家厂子账面拢共怕也没这数目!刘公安瞳孔微震,却见那村姑站在风里,衣袂翻卷得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
她要用这场铁证如山的报官,烧开赵婆娘耗在阴沟的暗油!
下集预告:黑市交易露端倪,赵婆娘夜遁生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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