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堂
云舒见霍垚要走，便让白芷取来两个盒子和一个包袱，亲手递过去：“霍小将军，今日辛苦你了。”
霍垚连忙双手接过，触手微沉，刚想推辞，就听云舒笑道：“这里面是些我从泸州带来的物件，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闻你家有幼弟幼妹，正好给孩子们赏玩。”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你是男君的族弟，按说也不是外人；若是推拒，反倒显得生分了。”
霍垚这才谢过，捧着东西快步回了军营。
刚掀帘进霍骁的营帐，就被霍烬一把拽住：“小垚子，手里拎的什么好东西？”
霍樑、霍凛也凑过来，不等霍垚回话就抢过包袱拆开。
里面的都是一些带有淮南特色的精致物件，香袋，扇坠，绢花，折扇，精致得让几个大男人都看首了眼。
“女君给的？”霍凛咋舌，“这也太精巧了，女君给你这个干什么？”
霍垚如实道：“女君说知道我家中有幼弟幼妹，让我拿去给他们玩的。”
随即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脸颊，“其实，我今日都没怎么帮上忙，宣娘，茯苓姑娘，青黛姑娘，女君派出去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就在旁边站着吓唬人了。”
除了装着小物件的包袱，还另有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霍樑抬手打开，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霍烬见状一把抢过盒子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两个金锭，金光闪闪的，看得人心神都晃了晃。
“我的乖乖……”霍烬倒吸一口凉气。
霍垚脸颊微红，惭愧道：“主公，女君这赏赐太过厚重了，属下实在受之有愧。”
霍骁端起茶盏，嘴角噙着笑意，“女君赏罚分明，你既出了力，那就是受之无愧。”
霍垚连忙把盒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霍樑拍着他的肩膀笑：“还是你小子有福气！早知道替女君办事能得这好处，昨日我就该跟主公抢这差事！”
帐内顿时一片哄笑，霍垚被说得越发不好意思。
金锭的光泽在帐内流转，沉甸甸的分量压得霍凛指尖微沉。
他刚把金锭放下，霍樑就咋舌道：“乖乖，这两块金子，抵咱们半年俸禄都富余吧？”
霍凛又掂了掂，眉头一挑：“不止，顶一年都够了。”
帐内瞬间静了下来，霍烬、霍樑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明晃晃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霍垚被看得不自在，连忙指着霍烬辩解：“这差事是你自己推了才轮到我的！”
霍烬挠着后脑勺，一脸懊悔：“我哪知道是这等好事？还以为是陪姑娘们挑铺子逛街，那我哪应付得来？早知道……”
旁边的公孙明捋着胡须，慢悠悠打趣：“下次女君再有这等安排，主公也该想着我这把老骨头才是，哪怕算算账也行啊。”
霍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现在知道女君大方了？往后她再有吩咐，都给我上点心，别一个个没眼力见。”
这话刚落，霍烬、霍樑、霍凛齐刷刷举手：“主公下次找我！”“我来我来！”“给我留着！”
霍垚顿时急了，梗着脖子道：“你们都是冲钱来的！我可不是，我心甘情愿为女君做事！”
霍凛夸张地吸了口凉气：“小垚子你不对劲啊？你是男君的兵，怎么对女君这么上心？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胡说！”霍垚梗着脖子义正言辞，“男君与女君是夫妻，本就是一体！我忠于男君，自然该效忠于女君，这哪能叫外拐？”
帐内又是一静。
霍烬：“你小子倒是挺会说啊。”
霍垚：“我说得都是实话好不好。”
霍骁抬手敲了敲案几：“霍垚说得对。往后女君的事吩咐下来，若是找到你们，一个个都不许推辞。”
霍烬挠了挠脑袋：“主公，今日之事，是属下不是，我自会去和女君赔罪。”
霍垚摆摆手：“也不用吧，当时女君看到去的人是我，并不曾有什么疑惑。”
霍凛顿了顿，说道：“女君……该不会是分不清你们几个吧？”
霍烬：……
霍樑：“凭什么我们几个，你就那么肯定女君能分清你？”
霍垚：“那当然了，凛哥可是女君的未来姐夫。”
霍樑：……
……
百姓们不知道城中突然兴建的药堂背后的主人是谁，然这事在霍家府里却不算什么秘密。
这日恰逢霍家的团圆家宴，烛火跳跃着映亮满桌佳肴，霍府众人围坐一堂，和乐融融。
宴席将散的时候，刘夫人放下玉筷，看向主位旁的云舒，“我近日听闻女君着手在城内寻摸商铺，不知是真的还是底下那帮人无中生有乱传？”
云舒笑道：“确有此事，先前在泸州之时，祖父曾以家中薄财在城中设了义诊的药堂，以救助贫苦；我和男君商议过，此事在幽州亦可行。”
太夫人赞道：“你祖父深明大义，时刻将百姓安危挂于心上，实乃忠义之士也。”
刘夫人心中暗嗤了声。
什么忠义之士，若真是忠义之士，怎会背弃朝廷而自立？
“女君身份何等尊贵，怎可像个寻常商人那般抛头露面去开铺子做生意？这要是传出去，咱们霍家的颜面往哪儿搁？又置男君于何地呢？”
今日是家宴，霍嫖一家都在。
霍嫖闻言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的教诲：“可不是这个理么。澜舟媳妇，女人家心思别太活络，安分守己才是正途。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伺候澜舟，早日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绵延子嗣才是头等大事。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倒折腾起什么药堂，这不是自降身份么？”
陈宁坐在母亲身侧，笑着打圆场道：“女君若是觉得平时闷得慌，我和刘贞姐姐都可以来陪您，或是闲聊、或是做女红，何必去沾那些市井俗事。”
云舒像是没听出她们话里的轻视，只慢悠悠喝了口汤，才抬眼看向众人，声音清缓却字字清晰：“诸位多虑了。我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人；深知既身为燕国女君，便不好总是抛头露面行走于市井。这药堂以我的名义开设，平日里自有白芷带着懂医术的婢女打理，再从城中雇几位有经验的药师相助，我只在背后坐镇便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开设药堂，一来是见幽州城里不少穷苦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坐视生死大事不管不顾我心里着实不安。如此也算是尽一份心力。二来，男君若有朝一日再起战事，军事用药一向是桩难事，药堂正好能做个储备，届时调度起来也能从容些，不必临阵手忙脚乱。这原是一举两得的事。。”
霍嫖撇了撇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主位上的霍骁先开了口。
他看向云舒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认同，随即转向刘夫人与霍嫖，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女君的谋划都己事先和我商量过；她既是为百姓谋福，也是为霍家的名声着想，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药堂义诊一事我全力支持。”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席间：“往后府中之事，不必动辄就拿颜面说事。能让子民安康、军心稳固，才是咱们霍家最该看重的颜面。”
刘夫人脸色讪讪，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言语。
霍嫖也识趣地闭了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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