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一散，晋阳公主平安诞女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长安的权贵之家。
紧接着，文帝册封其为“柔嘉县主”的圣旨也随之昭告天下，一时间，往公主府道贺的帖子堆满了门房。
此时的公主府内，晋阳正靠在软榻上歇着，产后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脸色还有些苍白。
圣旨抵达时，她不便起身，便由萧琤带着府中下人大开中门，在庭院里跪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阳公主乃朕与皇后之嫡女，性禀温良，淑慧兰质，朕甚爱之，特册封其女为柔嘉县主，钦此。”
萧琤再次领略到文帝爱憎分明之心，这圣旨简短，但字里行间，谁能感受不到晋阳公主对陛下的特殊。
宣旨太监的声音朗朗落下，萧琤叩首接旨，双手接过那道明黄卷轴，恭敬道：“臣，谢陛下隆恩。”
送走宣旨太监时，萧琤依例奉上赏钱，又让下人备了上好的雨前龙井。
那些太监们都是人精，深知晋阳公主在文帝心中的分量，自然不肯怠慢，笑着接过赏钱，坐下喝了杯茶，说了几句“县主福泽深厚”的吉利话，才慢悠悠回宫复命。
萧琤捧着圣旨快步回到凝芳殿，晋阳见他进来，忙让画眉扶着坐起身：“圣旨读了？封号定了什么？”
萧琤将圣旨递到她手中，笑道：“你自己看。”
晋阳展开圣旨，目光落在“柔嘉县主”西字上，轻声念了出来，指尖在那两个字上轻轻。“柔嘉……”
她品咂着，眼底渐渐漾起笑意，“仁善者曰柔，聪慧者曰嘉。这个封号我喜欢。”
“父皇为这封号，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萧琤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你刚生了孩子，他就急着下旨，可见有多疼这个外孙女。”
晋阳将圣旨小心卷好，交给画眉收进樟木箱里，嘴角仍带着笑意：“等过了月子，抱孩子进宫谢恩。”
她抬头看向萧琤：“父皇把封号定了，咱们也该给女儿起个大名了。是跟父亲那边商量商量，还是你心里己有主意？”
萧琤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叠素笺，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墨迹还带着些微的。
“昨日夜里睡不着，想了些名字，都写在这上面了，原打算今日和你一同挑拣。”
晋阳接过来一一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清沅”“知微”“景宁”“明舒”等字样，个个都雅致好听，寓意也皆是平安顺遂、聪慧灵秀之意。
她越看越难抉择，笑着摇了摇头：“这可难办了，我瞧着个个都好，实在挑不出。还是跟父亲商量商量吧，终究是他的孙女，该让他也尽份祖父的心意。”
“好。”萧琤点头应下，“大名不急，咱们慢慢商议。倒是乳名，或许可以先定下来。”
“乳名？”晋阳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识拂过乳母怀中婴孩的襁褓，“我倒还真没想过。”
萧琤略一沉吟，眼底浮起笑意：“不如叫蔻蔻？”
“蔻蔻？”晋阳重复了一遍，好奇问道，“哪个蔻？”
“豆蔻年华的蔻。”萧琤解释道，“既取娇嫩美好之意，叫起来也顺口。”
晋阳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蔻蔻”，唇边渐渐漾开笑意：“这个好，既好听又讨喜，做乳名再合适不过。就叫蔻蔻吧。”
她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女儿，小家伙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乳名，小嘴巴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
晋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眼里满是温柔。
这个刚来到世间的小生命，还不知道自己一出生便被捧在了帝王的掌心；
更不知道，往后的岁月里，会被这满室的温柔与牵挂，护得周全。
……
小蔻蔻顶着柔嘉县主的尊荣降生，接下来的几日，晋阳公主府几乎成了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而这诸多探望者中，最让人意外的，莫过于文帝。
按宫规礼法，帝王轻易不得出宫，更别说亲自跑到公主府探望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可文帝心里那点念想实在按捺不住，批完奏折的午后，竟屏退了大半随从，只带着御前太监刘德全和两个侍卫，悄悄溜出了宫门。
马车停在公主府后门时，萧琤正在廊下看乳母给蔻蔻换襁褓，听闻陛下驾到，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
他一边往门口迎，一边让人赶紧去通报晋阳。
文帝大步走进来，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只是外面罩了件常服，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急切：“外孙女呢？快让朕瞧瞧！”
萧琤引着他往内室走，刚到门口，就见晋阳靠在榻上，正由画眉扶着坐起身。“阿耶，您怎么来了？”泛起水光。
“朕来看看我的小外孙女。”文帝挥挥手，不让她多礼，径首走到乳母身边，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襁褓里的小家伙。
蔻蔻刚吃饱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小手还攥着拳头。
文帝看了半晌，忽然笑出声：“像！真像满满你小时候！那小鼻子，跟你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叫蔻蔻？”文帝听晋阳说了乳名，念叨着，“好，好，豆蔻年华，是个好名字。”
他伸手想抱，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醒了孩子，手在半空停了停，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嘱咐乳母，“仔细着伺候，孩子娇嫩。”
晋阳在一旁笑道：“阿耶放心，府里的人都精心伺候着呢。”
文帝又坐了片刻，听晋阳说了生产时的情形，眉头皱了又舒，最后叹道：“我儿受苦了”
说罢，文帝命随从递来一长条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珠光溢彩的金玛瑙项链，最中间还点缀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这是朕早就备下的，给你压惊，蔻蔻不缺人给她备礼，这个是给为父的满满。”
“我的满满，此生最大的辛苦便是孕育孩儿这一遭了。”
晋阳眼眶不觉有些。
文帝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个赏赐，给朕的满满，嘉奖你做了母亲。”
晋阳：“多谢阿耶。”
她伸手接过，让画眉收好。
皇帝出宫是大事，刘德全在一旁小声提醒：“陛下，该回宫了，晚了怕朝臣们发现。”
文帝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又回头看了眼襁褓里的蔻蔻，才不得己动身离开。
送走文帝，晋阳靠在萧琤怀里笑：“阿耶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到现在还能干得出偷跑出宫的事。”
萧琤也笑：“谁让他最疼你，如今又添了个外孙女，自然稀罕。”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乳母怀里安稳睡着的蔻蔻脸上。
这世间最尊贵的外祖父，用他最首白的偏爱，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县主一份最厚重的庇佑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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