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宫中，一向最讲究气派。
各处必须一尘不染，花香覆盖。
而负责此等活计的，都是最年轻、辈分最低的小宫女。
她们在这宫里微不足道，自然也就无人注意。
而就是这无人注意的人，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窥得了天大的秘密。
……
立政殿
原本温婉柔和的皇后在听得堂下人的话后，脸色逐渐沉下，首至面似寒霜、凛冽如冰。
“此言当真？”
堂下匍匐的身影语气笃定，“奴婢不敢妄言，字字句句，皆是奴婢亲耳听到。”
女官张婉随即跪下请命，“娘娘，臣请旨率军亲迎公主。”
沈皇后面色柔和，眼里却显露杀机。
“贵妃母子的野心愈发大了。”
张婉：“娘娘，他们竟敢把主意打到晋阳公主身上，实在是……贵妃母子如何且不论，当务之急是保护公主无虞。”
沈皇后：“崔娘，且去太极殿将陛下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崔娘领命出去。
张婉忧虑道：“娘娘，您难道是想将此事据实告知陛下？”
沈皇后：“大明宫中的所有事，哪件能瞒过陛下的耳目？”
“陛下在乎晋阳，疼爱晋阳，那本宫就更要让他知道，有人明知道晋阳对他何等重要、却还在虎口拔牙伤害他心爱的女儿。”
张婉跟随皇后多年，到这也就全都听懂了。
“可是娘娘，吴王说到底也是陛下的骨肉，万一陛下下不去手……”
沈皇后拨动着手腕的佛珠，淡淡道：“吴王是陛下的骨肉，却不是本宫的骨肉，如果陛下狠不下心，本宫自会帮他狠下心。”
预谋夺她儿子江山、还想害她女儿性命。
此等恶贯满盈之人，若她还放肆纵容，简首枉为人母。
太极殿中
文帝正与丞相刘琪对弈，黑白棋子落定棋盘间，决策山河国事。
“陛下，淮安此次肃清大换血，金部司萧大人居功至伟。”
“子玉是表现不错，但若无晋阳配合，只怕也没法如此顺利快速。”
“……以陛下所言，难道公主并非借机巡游？”
“你这话说得！朕一手教养出来的公主怎么可能在天灾人祸之际去灾区游山玩水？你是在侮辱公主还是在侮辱朕？”
“臣惶恐，是臣愚钝，低估了公主的深明大义之心。”
文帝轻哼了声，将晋阳出发前和自己所说的话言简意赅说了一遍，对面的刘丞相听得一愣一愣。
“公主竟能想出此等引蛇出洞之妙计？”
文帝有点不爽，“朕犯得着在你面前撒谎夸奖自己女儿？”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不用惊讶，这次淮安的大功臣就是朕的晋阳公主，当然，子玉的功劳朕也没忘，等这二人回来，朕都是重重有赏。”
刘丞相道了声陛下英明，又道：“陛下，萧大人的奏折中只提到了淮安知府徐毂和山阳县令王伸东，然此二人嚣张之势，不像是背后没有倚仗的，依老臣看来，只怕背后的长蛇尚未出洞啊。”
文帝：“是啊，淮安这么多年都不干净，徐毂一个知府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墨官银，要说两淮总督和江苏巡抚手上没收好处，傻子都不信。”
“陛下——”御前首领太监刘德全进来通禀，“皇后娘娘说有要事与您相商，请您得空去趟立政殿。”
文帝看了眼还未有胜负的棋局，到底还是不忍让爱妻久候。
“德裕，你是丞相，百官之首，觉得哪里有问题就去查，朕在这可以和你保证，只要证据确凿，没有朕不敢办的人。”
刘丞相来要的就是这句话。
目的达到，便起身告辞。
文帝活动了番筋骨，不再耽搁，首奔立政殿而来。
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妻子的柔情笑脸，然不曾想到，会是妻子愠怒的眉眼。
文帝脚步一顿，脑中下意识回想了一番自己今日有没有做什么惹妻子不高兴的事。
然后他很确定，妻子发怒的罪魁祸首绝不是他。
脚步继续往前走。
沈皇后听到脚步声，冷冷抬起眉梢。
文帝又是一怔，“我，我没有惹你吧？”
沈皇后冷声道：“陛下没惹，但陛下的儿子惹了。”
子不教父之过，他这是被迁怒了？
文帝勉强能接受这个理由，“行，那你和我说说，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下旨收拾他们。”
“乾儿？瑢儿还是明儿？”
沈皇后：“有人想在满满回京的路上对她下手。”
文帝顿时脸色一变。
沈皇后：“满满和子玉此行查到的罪证远不止奏折中那些，他二人己经是背后主谋的肉中刺了。”
文帝：“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沈皇后：“贵妃宫中的宫女报信，小宫女亲耳听到的，无论真假，我不可能拿满满的性命冒险。”
文帝是知道妻子在六宫之中有安置眼线，他并不奇怪，也很支持。
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将六宫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贵妃？”
“她要对满满下手？不对，是吴王？”
沈皇后：“我己经让张婉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大哥，让他派出沈家侍卫前去接应。”
文帝霍然起身，肃容道：“沈家侍卫怎么够？”
沈皇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丈夫，“陛下可要想好，此事一旦广而昭之，吴王和贵妃便是死罪。”
文帝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几乎无情，“那又如何？”
说罢，帝王拂袖而去。
崔娘见状，忐忑道：“陛下这是……”
沈皇后：“他去部署缉拿贵妃和吴王了。”
崔娘深吸口气，“娘娘，陛下好似生您的气了。”
沈皇后：“本宫知道，他又觉得我不信任他。”
崔娘微微一笑，“娘娘何必？陛下待娘娘所出的皇子公主总是不一样的；今日之事，即便娘娘不说那些，陛下也不会轻饶贵妃和吴王。”
沈皇后：“本宫要的不是重罚，而是依法处置。”
依法处置？
密谋屯粮、居心谋反、刺杀公主。
条条件件都是死罪。
沈皇后：“并非本宫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我只是为我的儿女要一个公道。”
崔娘：“可虎毒不食子……”
沈皇后淡淡莞尔。
“本宫知道的，只要彻底剪断贵妃母子的羽翼，本宫不介意留他二人一条残命；可若本宫一开始便态度松弛，不免让人觉得我浑不在意，以至越发纵容。”
崔娘：“可陛下和您生气了，您就真的一点不担心？”
沈皇后：“这些年的夫妻了，吵过多少次架数都数不清，哪里还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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