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井中之声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某句著名的警告
苏卿离打开院门时，春兰正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缩在门外瑟瑟发抖。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满是惶恐与担忧，看到苏卿离出来，她像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后退。
“小……小姐……”春兰的声音都在打颤。
府里的传闻太可怕了，可她又放心不下自家小姐。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丫鬟，是这冰冷侯府里，唯一给过苏卿离真切暖意的人。
苏卿离看着她身上那层灰蒙蒙的“恐惧”之气，眼神中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稍稍融化了一丝。
“进来吧。”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带任何压迫感。
春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跟着苏卿离走进了这座传说中的“鬼院”。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的饭菜，却不敢抬头看苏卿离一眼。
“小姐，您……您还好吗？”
“我很好。”苏卿离淡淡地说，她拿起筷子，却没有动眼前的饭菜。
她用那双新生的【怨气之瞳】看着桌上的食物。
一碗米饭，很干净。
一碟青菜，也很干净。
可那盘色泽的红烧肉上，却缠绕着几缕微弱但清晰的、代表着“厌恶”与“轻慢”的黑色怨气。
想来是厨房的某个婆子，一边鄙夷着她这个失势的庶女，一边将最差的边角料扔进了她的餐盘。
“春兰，你饿了吗？”苏卿离忽然问道。
春兰连忙摇头：“不……不饿，奴婢在厨房吃过了。”
“是吗？”苏卿离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那你为何一首盯着这盘红烧肉？”
春兰一愣，她没想过小姐会如此敏锐。她确实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厨房如今踩高捧低，连带着她这个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备受欺凌，根本领不到自己的份例。
见她不语，苏卿离将那盘干净的青菜推到她面前。
“吃了它。”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春兰不敢反抗，只能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翠绿比甲、梳着双环髻的大丫鬟，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来人是嫡姐苏婉儿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名唤秋菊。
“哟，二小姐这儿还挺热闹的嘛。”秋菊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春兰，然后落在苏卿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假笑，
“大小姐身子不适，还惦记着您呢，特地让奴婢来看看，二小姐有没有缺什么少什么。”
嘴上说着关心，可苏卿离的【怨气之瞳】看得分明。
这个叫秋菊的丫鬟身上，缠绕着浓重的黑色怨气，那是由“监视”、“幸灾乐祸”和“杀意”混合而成的复杂恶意。
尤其是那股“杀意”，虽然不强，但阴冷刺骨，显然，嫡姐苏婉儿让她来，绝不仅仅是探望这么简单。
“有劳姐姐挂心了。”苏卿离语气平淡，“我这里一切都好。”
秋菊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口老旧的古井上。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二小姐的茶凉了吧？奴婢去给您打一壶新水，重新沏一壶热茶来。”她热情地说道，根本不给苏卿离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井边走去。
这口井早己半废，井水浑浊不堪，根本不能饮用。她这么做，分明是想借此羞辱苏卿离。
春兰想要阻止，却被苏卿离用眼神制止了。
苏卿离看着秋菊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来得正好。
她闭上眼，一股阴寒之气从她体内缓缓溢出，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与庭院中的水汽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特别是那口古井，仿佛成了她力量的放大器。
她“看”到了井底。
“看”到了那幽深、冰冷、满是苔藓的井壁。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发现自己不仅能感知到井水的存在，甚至……能将自己的声音，通过井水，传递出去！
【借水传声】！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能力！
苏卿离的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愈发冰冷的算计。
她集中精神，回忆着从秋菊身上看到的那些驳杂的怨气。她像一个高明的画师，从那些混乱的黑色线条中，精准地抽出了一根。
那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属于秋菊内心深处，一段带着“愧疚”与“恐惧”的往事。
井边。
秋菊正卖力地摇着辘轳，水桶沉重地在井壁上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一边摇，一边在心里得意地想着，回去该如何向大小姐描述苏卿离此刻的落魄与不堪。
突然！
一阵阴风从井口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吹得她脖子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幽幽地、空灵地，仿佛从井底深处传了上来。
“菊……姐姐……”
秋菊摇辘轳的手猛地一僵，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这个声音……
“你……你一个人在那边，好冷啊……”
那声音带着水汽，湿漉漉的，充满了委屈。
“我好想你……”
秋菊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她想起来了！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深秋。
府里另一个叫冬梅的小丫鬟，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大小姐心爱的花瓶，被她和另外几个丫鬟关在柴房里。
冬梅体弱，当晚就发了高烧，她们怕担责任，竟无人敢去请大夫。
结果第二天，冬梅就活活病死了。
这件事被林氏压了下去，所有人都当无事发生。
可现在……冬梅的声音，为什么会从这口井里传出来？！
“菊……姐姐……那晚我求你给我一杯水……你为什么……不给我……”
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在空旷的井口回荡。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秋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疯了似的尖叫起来。
恐惧彻底吞噬了她的理智。
她丢下辘轳，连滚带爬地往院外冲去，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大喊：“鬼！有鬼！冬梅回来了！冬梅回来索命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口，只留下一串由远及近的凄厉惨叫。
院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春兰早己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她看着井边，又看看自家小姐，小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苏卿离缓缓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春兰被她冰冷的手一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却发现自己内心的恐惧，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别怕。”苏卿离的声音很轻，“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我……会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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