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娈不再多说，“五弟务必将自身安危放于首位，若是发现不对，不可硬碰硬，时刻留在都督的视线范围内。”
“阿姐，孤省得。”
城门另一处不明显的角落里，徐今雪身着嫩粉色衣裳，忧心忡忡。
宇文灼作为本行的参军，保护太子安全、维护灾民秩序。
他头戴盔甲，冰冷的盔甲衬得他双目更为冷峻，多么温柔的爱意都难以融化面庞的寒冰。
徐今雪双手握住他手臂，冰凉刺手，“相公，可要小心，别受伤，阿雪等你安全回来。”
宇文灼拨开她的手，“夫人走吧，下次无需再送。”
昨夜徐今雪说要为宇文灼送行，但宇文灼听到后拒绝。
宇文灼不想再应付她，眼中烦躁，转身归队，没有看见徐今雪即将溢出的眼泪。
“相公……”徐今雪哽咽喊他，心中不舍。
一向耳聪目明的宇文灼并没有停下，步态平稳，双腿迈着大步离开。
周围人多，徐今雪忍着泪预备回去，却在转身时发现李安娈。
她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非常确认就是李安娈。
徐今雪还以为李安娈不会来，毕竟怀着孕，马车有时不可避免会颠簸。
她眼中泪水褪去，眉尾染上欣喜，起初步子端庄淑慧，随着距离的缩短，脚步越来越快。
“明襄，你也来了，是为送太子吗？”
“嗯，此行遥远，本宫来看看。”李安娈望向队伍，李承陵被牢牢护在队伍中央。
“相公也去关中，会不会太危险了……”徐今雪淡色的眉染上忧愁，内心不住地忧心。
“如果事情顺利，平安归来，否则就难说了。”李安娈眼眸闪烁，只望事情顺利，没有不相干的人阻挠。
她记得上辈子宇文灼并没有出现在此次队伍中，怎么现在却成了参军……
李安娈状似无意问：“他不在长安城内做他的中郎将，怎么会突然要去关中了。”
徐今雪叹息，“臣女也想不通，希望此行顺利。”
她还是临行前一夜得知宇文灼要去关中，都来不及为他准备所需物品。
“会的。”李安娈眼睛望向前方，队伍越来越远，远看犹如千万只蚂蚁。
**
人送走了，她们离开城门。
李安娈回到风国公府，正巧与侯夫人碰上。
除此之外，顾浅陌也在，另一位是府上的庶女，排行第二。
顾浅陌不知道跟侯夫人说了什么，引得侯夫人发笑，旁边的二姑娘目无波动，视线落在顾浅陌身上时，甚至还有些恨意？
看见这位二姑娘，李安娈想起，上一世嫁给平南侯世子的人就是这位二姑娘。
赵曼香虽然是庶女，但自小养在侯夫人跟前，与侯夫人感情深厚，已经要为她与平南侯世子相看，她正满心满意准备相看那日要穿的衣裳、还特意去银楼置办新的首饰，却被顾浅陌横插一脚。
她恨死顾浅陌。
“臣女拜见明襄公主。”赵曼香率先发现李安娈，立刻行礼，问安的声音立刻打断顾浅陌说话。
李安娈靠近，顾浅陌脸上的笑意收敛，但还是压抑不住。
“臣女拜见明襄公主，公主金安。”
“嗯，起来吧。”李安娈勾唇，抬手免去礼。
侯夫人眼睛移向李安娈身后，眉毛皱成一团，“公主又出府去了？如今月份越发大了，外边人多不安全，公主往后还是在府中安心养胎的好，若是有什么事，交给底下的下人便好。”
何必事事亲为。
眼里仿佛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
“太子今日远赴关中，本宫不安，与其在府中担忧，还不如去送太子远行。”李安娈话出太子，堵住侯夫人的话。
她坐不住，整日闷在府里有什么意思。
谁也别想管住她。
“去送行的人这么多，也不差公主一个……”侯夫人语气减弱。
“公主安全归来便好，姨母不要再担心了。”顾浅陌摇了摇侯夫人的袖子，将一切不满化作对李安娈的关心。
再者，李安娈身边护卫如此之多，每次出行阵仗极大，哪有不长眼的敢凑上去，除非想吃刀子。
侯夫人面色缓和，“公主初为人母，须得把孩子放心上，莫要大意了。”
“本宫知道轻重，母亲过于忧虑了。”李安娈听到顾浅陌的话，眼底神色淡淡，正欲离开。
顾浅陌此时笑容满面关切问：“公主孩子月份多大了？瞧着像七个月了，想必极为辛苦吧？”
顾浅陌面上几分忧心。
李安娈挑眉，顾浅陌这话没头没尾的，究竟想要说什么。
主动关心她，真是稀奇。
“顾小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想生一个来玩儿？”
李安娈指尖，轻轻点了点肚子。
哪有这样说一位未出阁的女子的，坏人名声，其心可诛。
顾浅陌唇边的笑滞止，想起近来的事，笑意逐渐加深。
“臣女有些害怕，听闻生孩子犹如过死人关，想必是极为危险的。”
李安娈眼睛斜向她，眉间冷霜凝起。
顾浅陌在咒她呢。
“顾小姐所忧之事尚早，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就想这么远了？”李安娈语气嘲笑，眼里轻蔑。
真是不害臊。
听出李安娈话弦外之音，顾浅陌却面带害羞，“臣女刚与平南侯世子定下亲事，不日便成婚，一时想得有些远，公主可别笑话臣女。”
原来说了这么多，是为了说这个。
李安娈内心发笑，“确实有些好笑呢，顾小姐还是等成了婚再想吧，如今为时尚早，婚期可定下来了？”
“定下了，便在年后。”顾浅陌面上的羞意更甚，只要与平南侯世子成婚，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谁都不能将她看轻。
“顾小姐如此开心，想必对平南侯世子极为满意吧。”李安娈盯着顾浅陌脸上的红晕，啧啧称奇。
人如何能做到脸色随时变化的？
“世子极好，能嫁给世子，是臣女的荣幸。”顾浅陌眼里稍有得意。
静候一旁的二姑娘扭曲的表情几乎遮盖不住。
“哦？那便提前预祝顾小姐与平南侯世子和和美美了。”
李安娈轻笑，希望平南侯世子不要让她失望呢。
李安娈转头望向赵曼香，问：“顾小姐已经定亲，不知二姑娘定了哪个人家？”
赵曼香笑得牵强，福身后回答：“臣女并未定下亲事。”
侯夫人想起赵曼香的事，笑得尴尬，两位被她视为亲女的孩子，不约而同要与同一位男子相看。
“臣妇正给曼香看，尚不能定下。”
“女子嫁人，确实要精心挑选呢。”李安娈站了许久，有些累了，“本宫身子重，不与母亲多聊了。”
“公主回去歇着吧，臣妇差人给公主送点补汤。”
她未来的孙儿，不能有任何闪失。
“多谢母亲。”
**
天上漆黑，一轮明月悬挂，异常明亮。
月华之下，水面波纹闪闪浅浅，一艘游舫居于水面之上。
船身由华美，雕花镂刻，悬挂着夜明珠，浮光流动。
游舫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歌女遮面抱琵琶，指尖轻弹，曲调扉扉，仅露的一双眼勾人。
醉酒的男子，形象全无，嘴里含糊，“美人……再来一壶酒……”
舞娘踏上甲板，玉足点起，舞袖飞乎，腰身几乎越过围栏。
堂间的人痴迷赏舞，面中止不住地担忧。
这么美的女子，甩下可怎么好？
舫内厢房，琴音飘然，琴弦染红，拨响琴弦的手伤痕累累。
可是她不能也不敢停下。
玉娘记不清她是第几个来到这儿的人，前面的人来过之后不知踪迹，她不敢深想。
地面上酒杯碎裂，残酒干涸。
指尖见骨，玉娘泣泪，琴弦绷断，噪音刺耳。
躺在床上的平南侯世子蔡成玉猛然睁眼，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极大，赤脚踏入地面，一步又一步走近。
“美人？琴弦怎么断了，你弹腻了，对吧？”
蔡成玉拿起她的手，抚摸，“伤成这样，疼坏了吧？”
声音怜惜，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玉娘咬紧唇瓣，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立刻下跪，背脊颤抖，“玉娘该死，求公子恕罪。”
“怎么能随意说‘死’呢，本公子听了会不高兴。”
一声尖利的惨叫传出，引得附近人侧目，纷纷探究望去双音传出的方向。
时间逝去，了无声息的女子被悄悄抬出房间。
覆盖的白布浸透血液，露出的手臂布满鞭痕。
早前祈求生还的玉娘，最终席子一裹，扔上小船，沉入深海。
蔡成玉扫过地面的老鹁，“这就是你说的，貌美身强，还没到三更，便不行了？”
“求世子饶过，后边还有呢……”老鹁战战兢兢，口吻讨好。
蔡成玉眼里不耐，瞥向地上身体健壮的老鹁，眸色闪烁，“那些细枝细条的，怎么能与你相比，不如……”
“不，这些都是虚长出的，还有更结实的，马上给您送来，您觉着如何？”老鹁眼纹里的粉跳出，缺下的一块露出内里的皮肤，泛黄褐斑。
蔡成玉兴致缺缺，“今日先到这儿，改日本世子再来，相比下回老鹁不会让本世子失望吧？”
“必定让世子满意……”老鹁逃过一劫，面上涌入巨大的惊喜。
**
游舫另一处，房间内寂静，只桌边两人，相对而坐。
凤国公为对面的人倒一杯酒水，“殿下请。”
“多谢。”睿王颔首，眉弓印下阴影，遮住眼内。
“睿王殿下，消息已经传达关中，只待殿下下令……”
“凤国公辛苦……”
刚为平南侯世子遮掩踪迹的男子躲入门内，睿王与凤国公一前一后从同一间房出来。
他将一切收入眼中。
**
“公主，我们的人已经为平南侯世子隐藏踪迹，无人发现异常。”浅月低头回报。
“都遮掩干净了？”李安娈再次确认。
这平南侯世子这回闹得动静太大，差点被人知晓。
李安娈可不能让人走漏了风声，万一传到顾浅陌的耳朵里……
上一世平南侯世子内里的恶行暴露，是在二姑娘死后被传出，一时间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各个世家女子嗤鼻，平民女子闻风丧胆。
“还有一事，睿王与凤国公同时出现在游舫内，不知在密谋什么事。”
浅月决定将这件事告知李安娈。
“这个时候还能在密谋什么。”李安娈冷哼。
没想到凤国公早已与睿王暗中勾结到一处，她还以为凤国公将一切置身事外，不愿加入任何一方。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赵绎徽拼命与各个皇子划清界限，他的亲爹却暗中投于睿王的阵营，若是赵绎徽发现，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继续盯着。”
**
风国公府侍卫居住之处。
阿肆趴在床上，声音嘶哑，表情痛苦不已。
背上、全都是伤痕，令人惊心。
轩辕玄霆平躺于床铺上。
“陆玄，我做错了什么！公主竟然这样罚我，我从公主府到风国公府，哪一次不是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公主为了这样一点小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打一顿，我阿肆不服！”阿肆咬牙切齿，面上异常愤怒。
今日一早，阿肆不小心挡住李安娈的路，一事愣神，被李安娈看见，便叫人把他打一顿消气。
阿肆不能接受。
“也许是公主今日心情不佳，我正巧撞上了，怒火发泄到我身上，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一言不合就要把我打了……”
轩辕玄霆没有接他的话，阿肆口中的话没有停顿过。
“公主府？”轩辕玄霆有一些反应。
“是啊，我自小练功，因为格外有天赋，被师父选入，后来进入公主府，护卫公主的安全。”
“公主府里怎么样？”
阿肆顿住，决定说一些早年人尽皆知，如今却被众人遗忘脑后的事，风流韵事。
“公主府景色优美，要什么有什么，而且，专门建了一座楼，外边金碧辉煌，远远看去犹如黄金笼子。”阿肆停顿了一下，“你可知道里边关着什么人？”
“什么人？”轩辕玄霆眸色渐深。
“公主从各处搜罗来的男宠！你是没见过那等盛况，各色美男，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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