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昨日宋侧妃刚被逐，府里人都盯着姑娘呢。"小桃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顾明薇替小桃理了理鬓角："盯着才好。"
顾明薇望着镜中自己素淡的妆容，忽然想起生母教她的话："要让狼以为你是兔子，得先把兔子耳朵竖得比谁都首"。
可这一回，她要做那只叼着毒草的兔子。
前院正厅里，沈氏坐在紫檀木椅上翻账本，茶盏里的碧螺春浮着两片新叶。
顾明薇捧着茶盘进门时，故意被门槛绊了下，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案几上，衣襟里的香囊随着动作滑落，骨碌碌滚到沈氏脚边。
"贱蹄子没长眼！"旁边伺候的丫鬟尖声呵斥，顾明薇己经跪下来，指尖几乎要碰到香囊："是明薇莽撞，这香囊是……是世子昨日给的，说里面有要紧东西……"
沈氏的目光在香囊上停了三息，才抬下巴："捡起来。"
顾明薇指尖刚碰到香囊，沈氏又道："且慢。"
沈氏招了招手，旁边的二等丫鬟秋菊上前，捏着帕子将香囊捡起来，"既是世子给的，我替你收着，等他醒了再还。"
顾明薇咬了咬唇，眼眶立刻红了："可世子说……说这是他在内阁的密令……"
沈氏的指节叩了叩案几，顾明薇知道沈氏这些年表面不管事，实则耳目遍布侯府。
昨日宋侧妃和李嬷嬷狗咬狗，不过是撕开了第一层网。
今日这枚香囊，便是要钓第二层的鱼。
回松月阁的路上，小桃紧跟着她，低声道："姑娘，方才秋菊收了香囊，我瞧着她往西边外院去了。"
顾明薇抚了抚发烫的耳垂，嘴角却勾了勾："今晚子时，你带着我那套夜行衣，去外院柴房后的老槐树底下候着。"
月上中天时，小桃溜进外院。
她躲在柴堆后，看着秋菊将香囊交给个穿青布短打的管事，那管事左右张望两下，转身进了最西边的耳房。
小桃摸出顾明薇给的细铁丝，三两下撬开后窗，正瞧见管事将香囊里的纸团塞进衣襟夹层，又从梁上取下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半枚玄色虎符。
"姑娘猜得准，这管事果然是沈氏的人。"小桃半夜溜回松月阁时，发梢还沾着露水。
她将调包后的香囊和从管事衣襟里摸出的密信一并放在顾明薇床前，"我把假密令换回去了，那管事现在还揣着您写的'查旧案'呢。"
顾明薇就着烛火展开密信，泛黄的信纸上墨迹未干："沈氏：速阻沈砚查二十年前旧案，必要时可除之。"
落款处盖着枚"忠"字印，那是权宦派首领周忠的私印。
"好个沈氏。"顾明薇将信笺按在烛火上，看着字迹在火焰里蜷成灰，"她表面替定北侯守节，实则早和权宦勾连。"
天刚蒙蒙亮，顾明薇就裹着斗篷出了门。
她绕着后园走了三圈，确认无人跟踪，才将抄好的密信塞进沈砚书房的窗缝。
信末她只写了句："真假难辨，愿君慎行。"
午后，沈砚的贴身随从阿福来传话："世子请少夫人去松风亭用茶。"
松风亭里，沈砚倚着石桌，面前摆着她抄的密信。
他眼尾的红痕因熬夜有些发暗，却掩不住眼底的冷光："你为何帮我？"
顾明薇垂眼盯着石桌上的茶渍："我替嫡妹嫁过来那日，相府里放了挂鞭炮。"
她抬眼时，眼底映着沈砚的影子，"他们当我是死棋，可我偏要活。"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从腰间解下枚羊脂玉佩。
玉佩上刻着"内阁"二字，触手生温："这是我在内阁的信物，若有危急，拿它去西市醉仙楼找个穿靛青衫子的伙计。"
顾明薇接过玉佩，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脉。
她望着沈砚身后渐沉的夕阳，忽然想起昨夜密信里的"除之"二字。
这一局，他们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可谁执棋，谁落子，还未可知。
夜幕降临时，顾明薇站在松月阁窗前，将玉佩藏进贴身处。
窗外的梅枝被风刮得乱颤，顾明薇望着月亮在瓦当上投下的阴影，轻声道："沈氏，周忠。你们的网，该收了。"
风卷着梅香钻进窗来，烛火"啪"地炸了个灯花。
顾明薇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比往日又多了一轮。
顾明薇听见院外细碎脚步声的瞬间，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扣。
小桃正端着药碗过来，见顾明薇使眼色，立刻将药碗搁在案上，抄起扫帚往院外走："哪来的野猫？仔细挠了梅树！"
脚步声顿了顿，很快消失在拐角。
顾明薇垂眸看向案上那盏青瓷香炉，炉身雕着缠枝莲，此刻正飘出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是她昨夜在小厨房里熬了半宿的"梦魂散"。
母亲曾说，调香如布网，要让猎物自己撞进来。
"小桃。"顾明薇唤回丫头，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羊脂玉瓶，"把这半瓶'醒神丹'混在沈氏今日的参汤里。"
小桃接过药瓶时手一抖："姑娘是要……让沈氏清醒着看我们收网？"
"她若晕了，这出戏谁来唱？"顾明薇将香炉轻轻推到窗台上，晨雾漫进来，香雾与雾气缠作一团，"当年定北侯府被污通敌，沈氏守着空宅二十年，若说她不知情……"
顾明薇指尖划过炉身的莲花纹路，"周忠的密信都到她手里了，哪里是不知情，分明是同谋。"
辰时三刻，侯府正厅张灯结彩。
顾明薇穿着月白洒线绣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步摇，却比往日更显利落。
沈砚倚着廊柱等她，玄色锦袍下露出一截苍白手腕，眼尾红痕因晨起咳血更艳了些："少夫人今日像是要去赴刑场。"
"刑场倒不至于。"顾明薇抬眼望他，晨光穿过廊下灯笼，在两人之间投下暖黄的影，"不过是把别人给我的刀，原封不动还回去。"
沈砚低笑一声，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裙角："夫人且看，这出戏，我替你压阵。"
厅内宾客陆续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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