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薇。你可知萧承安二十年前是什么职位？"
不等顾明薇回答，他从暗格里取出半本残旧的《太医院志》，翻到某一页。
"他是先皇的侍药官。定北侯的毒，是他亲手递的参汤里下的。"
顾明薇的指尖抚过书页上"萧承安 侍药"几个字，突然想起陆太医方才按在她手背上的力度。
那不是警告，是提醒。
或许陆太医也不想再当棋子，或许……
院外传来暗卫的暗号，阿九捧着封密信进来，封泥上印着"东宫司记"的朱印。
沈砚拆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萧承安，字怀瑾，母族姓毒。"
顾明薇猛地抬头，正撞进沈砚如墨的眼底。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明日，该让萧大人尝尝，被棋子反咬的滋味了。"
窗外，传来马蹄声，是青鸢带着暗卫回来了。
沈砚将信笺投入炭盆。
"青鸢己带着暗卫比对过冰魄香的痕迹。"沈砚将茶盏推到顾明薇手边，指节抵着案几。
"白眉这半月往太医署东侧偏殿去了七次。那殿封了十年，门环上的铜绿能刮下三钱。"
顾明薇捏着茶盏的手顿住，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涟漪。
她想起前日在东宫闻到的沉水香，萧承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药苦，原是毒王血脉的气味。
"偏殿若封得严实，他去做什么？必是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砚的拇指着她发间的银簪，"我让阿九查过，永乐二十三年，太医院因走水焚毁过三间偏殿。东侧那间烧得最彻底，可重建时，地基比旁的偏殿深了三尺。"
顾明薇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今夜去。我带着青鸢，用夜露香掩行踪。白眉善易容，但他辨不出我调的香。"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叩了叩她手背："青鸢在偏殿外布了暗桩，阿九守着后巷。"
他从袖中摸出枚小玉瓶，"这是我新制的醒神散，若迷香太浓......"
"沈砚。"顾明薇打断他，将玉瓶推回他掌心，"当年我娘在相府后巷调香躲嫡母，被狗腿子堵在柴房时，也是这么攥着调香匣出来的。"
她歪头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挑，"您教我的以香为刃，可不能白费。"
子时三刻，太医署东侧偏殿的朱漆门在顾明薇手下发出吱呀轻响。
青鸢缩在廊下阴影里，腰间短刃出鞘三寸，耳尖被夜风吹得通红。
顾明薇摸出袖中瓷瓶，往空中撒了把淡青色粉末。
夜露香遇风即散，连巡夜太监的灯笼光都被染得朦胧。
殿内积灰足有半指厚，顾明薇踩着青砖往里走，鞋尖踢到块碎瓷片。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正照在墙角的青铜香炉上。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炉沿，沾了些暗褐色残渣。
迷魂香的余烬，和前夜在太医署密室发现的一模一样。
"白眉果然在这里落脚。但他没想到，冰魄香的尾调里，我掺了半粒龙涎香。"
青鸢在门外轻咳两声，是暗卫传来的信号：白眉往偏殿来了。
顾明薇迅速从另一个瓷瓶倒出冰魄香，沿着门槛、梁柱细细撒了半圈。
这香最是勾人，白眉若闻见，必定循着气味去寻"遗漏"的线索。
她退到香炉旁，指甲在砖缝里抠了抠，果然松动了。
用力一推，半块青砖陷下去，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门。
顾明薇猫腰钻进去，霉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盏铜灯，火折子擦着的瞬间，满墙的羊皮卷映得她瞳孔骤缩。
最上面那卷写着"假死丹改良方"，墨迹未干。
顾明薇指尖发抖，翻到第二页，"定北侯沈镇北，参汤加鹤顶红一钱，假死丹半粒，可致脉象若绝......"
后面的字被血渍浸透，隐约能看见"萧怀瑾"三字，是萧承安的表字。
"啪！"
暗门外传来重物倒地声，是白眉撞翻了她撒的冰魄香罐。
顾明薇迅速将密档卷成筒塞进袖中，转身要跑，却见暗门被人从外踹开，白眉的脸在火光里扭曲如鬼："小贱人！敢动毒王的东西！"
他腰间短刀出鞘的瞬间，顾明薇摸出最后半瓶迷魂香砸过去。
烟雾腾起的刹那，她顺着暗道狂奔，头顶传来白眉的嘶吼："烧了这殿！什么都别剩！"
偏殿外，青鸢的短刃己经架在两个火夫脖子上。
顾明薇从暗道出现在她身侧时，鬓发散乱，却笑得眼睛发亮："走，回侯府。"
侯府暖阁的炭盆烧得正旺，沈砚接过密档的手在发抖。
他翻到"定北侯"那页时，喉间溢出声压抑的低喘。
那是毒发的疼，也是二十年沉冤将雪的痛。
"当年他们给父亲下假死丹，就是要让他'暴毙'，坐实通敌罪名。"沈砚抬眼时，眼底有泪，"可父亲根本没死......"
"那他去了哪里？"顾明薇握住他冰凉的手。
沈砚摇头，将密档小心收进暗格："等找到萧承安，一切都会清楚。"
窗外突然传来鸽哨声，阿九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封染了火漆的信笺。
顾明薇接过时，火漆上还带着余温，是东宫司记的暗号。
"白眉己转移，密室将被焚毁。"顾明薇念出信上的字，抬头正撞进沈砚如炬的目光。
沈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声透过锦缎传来，强而有力。
顾明薇推开窗时，焦糊味裹着火星子扑了满脸。
她望着太医署方向翻涌的火舌，指尖在窗棂上叩了两下。
"备马车。"顾明薇转身时己将鬓发理得整整齐齐，方才暗室里的狼狈被收进眼底，"沈郎，我去看看。"
沈砚握住她欲收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看密档时的温度："火起得蹊跷，白眉要毁的不只是密室。"
他指腹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方才她从暗室带出的密档藏处，"带青鸢，别靠太近。"
顾明薇应了，出门时正撞上来报信的阿九："夫人，太医署外戒严了，说是走水要封路。"
"戒严？"她脚步一顿，眼底闪过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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