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了二十年，终于坐不住了。"
沈砚抬眸看向顾明薇，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你想引他上钩？"
"明日辰时三刻，我去城南'香云斋'买龙脑。"顾明薇将茶盏重重一放。
"会在柜台前同掌柜说，夜露香的配方能追着香粉找到毒王老巢。他若不动，倒奇了。"
沈砚屈指叩了叩桌案，窗纸上掠过暗卫的影子。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浸着冰碴："我己让影卫将香云斋前后门围了。你设香雾陷阱，我布人网，今夜总得抓个活口。"
第二日辰时，香云斋的檀木门帘被风卷起一角。
顾明薇捏着块龙脑，声音故意放得清亮。
"这夜露香的妙处，就在于香粉里掺了极细的荧光砂。只要沾过，哪怕洗七遍衣裳，月光下也能显出银边。听说能顺着这光，摸到毒王的老巢呢。"
掌柜的擦着柜台，额角冒出汗珠。
他瞥见顾明薇递来的眼色，忙赔笑道："夫人说的是，小的昨日还见陆太医来买过龙涎香......"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轿帘晃动的声响。
顾明薇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银镯，那是沈砚昨日让人嵌了机关的，此刻正微微发烫。
她知道，影卫己经就位。
亥时三刻，香云斋的门闩"咔嗒"一声轻响。
陆太医裹着青灰色斗篷，举着个火折子闪了进来。
他的靴底沾着泥，显然绕了三条巷子才来。
"配方呢？"他压低声音，火折子的光映得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顾夫人今日说的夜露香配方，放在哪里？"
黑暗里传来顾明薇的轻笑。
她从柜台后转出来，手中的铜炉"叮"地一响，淡青色的烟雾腾起。
陆太医刚要后退，却见自己的衣角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银光，正是夜露香里的荧光砂。
"陆大人，别来无恙？"顾明薇的声音像浸了冰，"昨日在东宫追我的白眉，可是你手下？当年给我母亲下假死丹的，可是你手笔？"
陆太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转身要撞门，却听"砰"的一声，门被影卫从外踹开。
十几个黑衣卫持剑而入，剑尖齐崭崭对准他的咽喉。
"顾氏？"陆太医的声音发颤，"你是顾......顾姨娘的女儿？"他突然跪在地上，膝盖撞得青砖作响。
"我只是奉命行事！当年萧大人说她知道通敌案的内情，让我下假死丹......我以为她真死了，谁知道......"
"萧大人？"顾明薇的声音陡然拔高，"萧辅政？"
陆太医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再说。
沈砚的身影在门口浮现，他扶着门框咳嗽两声，指节泛着青白："陆副使，你私通毒王、陷害忠良的罪证，本相都收齐了。"
他挥了挥手，影卫立即上前将陆太医拖走。
顾明薇摸出袖中泛黄的信笺，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奶娘的。
信上的墨迹己经模糊，却还能看清"沈氏冤屈，香柜为证"八个字。
她将信笺和那本《毒理杂记》一并递给沈砚，声音发哑："这是母亲留下的。"
沈砚接过时，指腹触到信笺上的泪痕。
他望着顾明薇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终究只说了句："明日早朝，本相便将这些呈给陛下。"
第二日的金銮殿上，沈砚捧着锦盒跪在丹墀下。
盒中是陆太医的供状、夜露香的残粉，还有那本记录着顾氏假死的医案。
皇帝掀开盘龙锦帕，看罢供状，拍案而起："好个萧辅政！当年定北侯的案子，竟是他一手构陷！"
退朝时，顾明薇站在侯府门前。
暮色漫过朱红门槛，她望着天边的残阳，轻声道："娘，女儿替你讨回公道了。"
此时的东宫偏殿，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
萧辅政捏着密信的手青筋暴起，信上的字力透纸背："顾明薇己知毒王身份，沈砚上奏翻案，速作应对。"
他将信笺投入炭盆，火星噼啪炸响，映得他眼底寒光乍现："那就......让她死。"
"夫人，阿满求见。"
顾明薇转身时，见阿满抱着个布包跑进来，额角沾着汗。
"方才在城南巡查，见苏大娘往香料库去了。小的跟了半程，她往最里间的仓库钻......那仓库门锁着，她却从怀里摸出把铜钥匙。"
顾明薇的指尖微微一紧。
苏大娘是府里的老绣娘，平时只在绣房做活，怎会和城南香料库有干系？
她望着阿满手里的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靛青布角，像是苏大娘常穿的衣裳料子。
"去查查苏大娘的来历。"顾明薇将布包递给影卫，"尤其是她和我母亲......可有什么旧怨新仇。"
夜色渐深，侯府的角楼传来三更鼓响。
顾明薇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的老梅树，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和母亲妆匣里的味道，像极了。
"夫人，城南香料库的守夜人每半个时辰巡一次西墙。"
阿满缩着脖子站在阴影里，额头的汗还没擦，"小的瞧着苏大娘今日换了双软底鞋，鞋底沾着香灰，和库里那种陈年老檀灰一个味儿。"
顾明薇将丝帕轻轻按在鼻端。
夜露香是她十西岁时跟着母亲调的，能混淆五感，最适合做遮掩。
"去取三盏琉璃灯，灯芯浸迷魂香。"顾明薇声音放得极轻，目光扫过院角那株老梅树。
"再让影卫守在库外三百步，听到动静莫要急着冲，等我发信号。"
阿满应了声，转身时撞得葡萄藤沙沙响。
顾明薇望着他跑远的背影，摸了摸腰间的铜鹤玉佩。
那是今早沈砚塞给她的，它说"若是遇到危险，捏碎它，我立刻来"。
城南香料库的木门在子时三刻发出吱呀一声。
顾明薇贴着门缝望进去，只见最里间的窗纸漏出一线昏黄，苏大娘的影子在窗上晃了晃，像是在搬什么重物。
她屏住呼吸，将夜露香丝帕按在门环上。
这香能让守夜人只当是风里飘来的桂花香，不会起疑。
门闩被她用银簪轻轻拨开时，顾明薇的掌心沁出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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