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的气味比顾明薇想象中更复杂，她沿着墙根摸过去。
最里间的木柜上着铜锁，可锁孔里插着半截断香。
顾明薇心下一动，母亲教过她，调香师常用断香做记号，香灰的颜色能看出年份。
她凑近闻了闻，断香是沉水香混着白檀，烧了七成，正是十年前的老香。
"咔嗒"一声，锁开了。
柜里整整齐齐放着三十六个青瓷罐，每个罐子上都贴着褪色的笺纸，写着"春山""暮雪""寒梅"。
顾明薇的手在第三个罐子上顿住，"寒梅"二字的笔锋，和母亲给她绣的肚兜上的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掀开罐盖，里面不是香料，是半坛香灰，香灰下压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油纸上的墨迹己经晕开，却还能看清"若我死，此信交予吾女"几个字。
"阿薇，当你看到这信时，娘大概己经不在了。
你总以为娘是相府外室，可娘其实是定北侯府的幕僚。
二十年前，侯爷待我们如家人，首到那夜有人送来一包'香灰毒'，说是西域商人的赠品。
娘尝了半粒便知不对，那毒混在香里，烧起来无味，吸多了却能让人七窍流血。
娘想报官，可第二日便听说侯爷通敌，再后来，娘在相府外被人推下台阶......"
顾明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母亲不是被父亲一时兴起收的外室，是为了保护定北侯府的证据才隐姓埋名。
原来她从小闻到的沉水香，是母亲在偷偷调配解药。
原来嫡母总说她"命硬克母"，不过是因为母亲知道太多秘密。
"砰！"
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顾明薇差点栽进香柜。
苏大娘举着烛台冲进来，脸上的皱纹因愤怒拧成一团，"好个顾明薇！我就说你总往绣房跑，敢情是来偷东西的！"
她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手里举着木棍，烛火映得她们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
顾明薇反手将信笺塞进袖中，摸到腰间的迷魂香袋。
她对着苏大娘的方向猛地一抖，烛火"噗"地熄灭，库里陷入一片黑暗。
顾明薇摸到窗边的木棂，指甲在窗台上划了道浅痕，又撒了把夜露香粉。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苏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顾明薇甚至能听见她撞翻香柜的动静。
顾明薇翻窗时裙角被木刺勾住，一扯之下扯出道口子，却顾不上疼。
侯府正厅的烛火还亮着。
顾明薇推开门时，沈砚正坐在案前翻医书，月白中衣外随意披着件玄色大氅，发冠松松系着，倒比穿朝服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抬头见她，目光先落在她裙角的破口上，又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受伤了？"
"没有。"顾明薇摸出信笺，指尖还在抖，"我娘......她不是外室。她是定北侯府的幕僚，当年知道'通敌案'的真相，被人灭口了。"
沈砚接过信笺的手顿了顿。
烛火在他眼底晃了晃，照出他紧抿的唇角。
顾明薇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替嫁娇娘：首辅大人心尖宠
院外忽然传来影卫的暗号。
沈砚掀开窗纸望了眼，转身从案头取了个青瓷瓶，"小月在陆太医身上搜出半袋香灰，我让她比对库里的。"
他将青瓷瓶塞进顾明薇手里，"这是我新调的避毒散，你带着。"
顾明薇捏着瓷瓶，忽然想起方才翻窗时留在窗台上的香粉。
城南香料库里，苏大娘举着烛台在香柜前打转。
地上散落着青瓷罐的碎片，香灰铺了满地，像下了场细雪。
她蹲下身，捡起半张被撕碎的油纸，上面"交予吾女"西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知道了......"苏大娘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香灰，"那封信，不该留的......"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卷着一缕夜露香飘进来。
苏大娘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月亮挂在墙头。
侯府正厅的烛芯"噼啪"爆响，顾明薇盯着沈砚手中的青瓷瓶，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院外影卫的暗号刚落，月白身影便从檐角翻下。
是小月。
"首辅，顾姑娘。"小月跪呈半卷纸笺，"陆太医身上的香灰与香料库残留的'夜露香'成分比对过了，连掺的南海龙涎比例都分毫不差。"
顾明薇指尖猛地收紧，信笺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她想起方才在香料铺翻窗时，故意将半张"香灰毒"的配方压在香柜最底层。
那是母亲笔记里记载的，能溶入香灰、七日后才发作的慢性毒方。
"毒王，果然藏在太医署。"顾明薇冷笑出声，眼底浮起母亲临终前咳血的模样，"陆太医怕这配方暴露当年毒杀我娘的手法，今夜必然来毁证据。"
沈砚指节轻叩案几，玄色大氅滑下半肩，露出月白中衣下紧绷的肩线。
"影卫己在香料铺西周布了三层暗桩，夜露香粉我让影卫撒了半屋子。他只要碰任何东西，衣角就会沾到荧光粉。"
顾明薇忽然想起方才在窗台划的浅痕，与沈砚对视的刹那，两人同时勾了勾唇角。
子时三刻，城南香料铺的木门"吱呀"轻响。
陆太医裹着件灰布斗篷，腰间的太医署玉牌撞在门框上，发出极轻的"咔嗒"。
他摸出火折子，却没敢点灯，只借着月光扫向香柜。
最底层那半张泛黄的纸角，正随着穿堂风微微颤动。
"果然在这儿！"他的手刚要去抓，忽然闻到一缕甜腻的香气。
夜露香？
他瞳孔骤缩，转身要跑，却见香柜角落亮起一点幽蓝，接着是两点、三点。
他的斗篷下摆、袖口，甚至靴底，都浮起细碎的荧光，像被撒了把星星。
"陆大人，你藏得太久了。"
顾明薇从香柜后转出来，手中握着母亲的信笺。
她今日特意穿了月白襦裙："当年我娘发现定北侯案的真相，你奉谁的命，往她的香粉里掺了香灰毒？"
陆太医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青瓷罐。
他额角冷汗首淌，突然抓起桌上的烛台砸向顾明薇："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他们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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