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顾明薇让小桃在井边"无意"说漏嘴，说"新妇恐遭毒害，想请太医院来彻查"。
如今侯府里的苍蝇，该往这甜头里钻了。
果然，第三日卯时未到，小桃就慌慌张张撞开房门："夫人！青鸢姑娘在院外擒了个贼！"
顾明薇披了件月白夹袄跟出去，正见青鸢单手拎着个十西五岁的小厮，那孩子膝盖上沾着草屑，腰间还挂着半块未烧完的迷香。
青鸢另一只手捏着个绣并蒂莲的香囊，正是她昨日故意搁在妆台显眼处的。
"说，谁派你来的？"青鸢指尖掐住小厮后颈，那孩子疼得首抽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是柳妈妈！侯夫人房里的柳妈妈！她说夫人的香囊里有……"
"有什么？"顾明薇蹲下来。
小厮被她眼底的冷意激得打了个寒颤："她说有能害世子爷的毒！让小的偷了去，就说是夫人下的手！"
顾明薇慢慢首起身子，指尖绞着帕子。
柳妈妈是侯夫人沈氏身边跟了二十年的老人，这桩事若坐实，沈氏就是往自己脸上泼脏水。
除非，她急了。
"把人带下去，仔细看着。"顾明薇对青鸢颔首，转身时正撞上进院的沈砚。
他今日穿了月白暗纹锦袍，面色比往日更白，袖中帕子洇着淡淡血痕，倒真像病入膏肓的模样。
"夫人受惊了。"沈砚声音发虚，抬手时指尖都在颤，"是为夫护不住你。"
顾明薇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伸手扶住他胳膊："世子爷快回房歇着，您这咳得……"
话音未落，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渍顿时深了几分。
院外的婆子丫鬟都伸长了脖子，顾明薇便提高声音："快传陈医女！世子爷这血……"
当天午后，"冲喜无效，世子病危"的消息从侯府飞进了九门里。
顾明薇坐在侯夫人院里的玫瑰椅上，眼眶红红地绞着帕子："妾身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招了这样的祸事？"
沈氏端茶的手顿了顿，青瓷杯盏磕在案上发出脆响："明薇，你是我侯府的媳妇，若真有人要害你……"
"可那小厮供的是柳妈妈啊。"顾明薇吸了吸鼻子，"柳妈妈跟了夫人这么多年，总不会……"
沈氏的脸瞬间白了。
她盯着案头那盘蜜枣，喉结动了动："我这就去查。"
赵嬷嬷适时从外间进来，手里捧着个漆盒："夫人，太医院送来的参茸。"
她瞥了眼沈氏紧绷的下颌，又补了句，"听说清流派的李大人今儿早朝又提了定北侯旧案，说什么'冲喜不祥，恐招天谴'……"
沈氏猛地站起来，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得人眼晕："我去看看柳妈妈。"
她转身时带翻了茶盏，深褐色的茶渍在地上蜿蜒。
深夜，顾明薇摸着墙根绕到后园，青鸢早等在老槐树下，轻轻一推，树洞里露出道暗门。
密室里燃着两盏羊角灯，沈砚正坐在石桌前，面前摊着本账册，封皮上染着暗褐色的渍。
"这是从柳妈妈房里搜出来的。"顾明薇把账册推过去，"买迷香的银子走的是宋侧妃旧部的账。"
沈砚翻到中间一页，指腹划过一行小字："宋侧妃的人三年前就清干净了。有人想让我以为，是旧怨未了。"
顾明薇从袖中摸出个铜匣，打开是半块残玉："今早小桃在井边拾的，刻着'忠慎'二字，是周侍郎的私印。"
沈砚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账册："好个移花接木。"
他伸手替顾明薇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明日早朝，我会让周侍郎的'忠慎'，变成他的催命符。"
"对了。"顾明薇从衣襟里摸出个绣并蒂莲的香囊，"方才缝帕子的时候，发现夹层里有块素绢。"
顾明薇指尖捏着绢角，借着烛光能看见上面淡淡的水痕，是用明矾水写的密信，"许是之前的主子留下的。"
沈砚目光一凝："明日让青鸢找个稳妥的人，把这香囊……"
"不。"顾明薇将香囊收进袖中，"我亲自处理。"
顾明薇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梅枝，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有些线索，得自己攥在手里才稳妥。"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成一片密不可分的轮廓。
窗外的风声渐紧，这场酝酿了三年的局，终于要收网了。
顾明薇捏着绣针的手在烛火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她盯着案上那方绣了半幅并蒂莲的香囊，针尖在月白缎面上轻轻一顶，红色丝线便顺着纹路蜿蜒成莲瓣。
小桃端着药盏进来时，正见顾明薇将半片素绢塞进夹层，素绢边缘还留着水痕，在烛火下泛着淡青。
"姑娘，该喝安神汤了。"小桃放轻脚步，目光扫过那枚香囊，"这是要送给世子爷的？"
顾明薇指尖微顿，将香囊往妆奁里一推："不过是旧年剩下的料子，随便缝着玩。"
顾明薇垂眼吹凉药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明儿晨起，你替我把妆奁里的东西收收，昨日去佛堂时，好像落了块帕子在夫人院里。"
小桃应了声，却见姑娘的指尖正无意识着腕间银镯，那是己故外室母亲留下的遗物。
顾明薇望着药盏里晃动的烛火，想起昨夜密室里沈砚说的"移花接木"。
她要的，正是让沈氏自己撞进这张网里。
第二日卯时三刻，沈氏房里的紫鹃慌慌张张来报："夫人，您妆台上那枚绣并蒂莲的香囊，是顾姑娘的！"
沈氏正对着铜镜理鬓发，金簪"当啷"掉在妆奁上。
她盯着那枚被侍女捧来的香囊，绣工虽精细，却用了她最厌弃的月白色，分明是顾明薇故意落在这儿的。
"拆开。"沈氏捏着帕子的手发颤。
紫鹃刚要动手，沈氏突然拍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她指甲掐进缎面，用力一扯，夹层里的素绢"刷"地滑落。
借着晨光，沈氏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竟是侯府二十年前的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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