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沈氏尖叫着摔了茶盏，"把那老东西给我带过来！"
前院正厅里，赵嬷嬷被按在长条凳上，嘴角渗着血。
沈氏攥着素绢站在廊下，晨雾里她的珠钗泛着冷光："说！这香囊怎么会在我房里？你和顾明薇到底合谋了什么？"
赵嬷嬷咳了两声，抬头时眼里仍沉着岁月浸过的平静："老奴昨日替夫人收妆奁，见这香囊落在妆台角，只当是夫人新得的，哪知道是顾姑娘的？"
她指腹擦过嘴角血迹，"至于这素绢，老奴不识字，倒要请夫人教教，上面写的可是'安神香方'？"
沈氏气极反笑，甩袖指向偏房："搜她的屋子！"
半个时辰后，粗使婆子举着本泛黄的账本冲出来："夫人！在床底下找着的！"
沈氏抢过账本，翻到中间一页时，耳边嗡鸣。
那上面清楚楚记着"元和十三年冬，户部拨款三万两，经宋侧妃手转至……"
"转至"后面的名字被墨汁涂得模糊，却恰好能看见半枚朱印，正是权宦派首领周侍郎的私印！
"封起来！"沈氏手指发抖，"立刻封进库房，谁也不许提！"
话音未落，袖中素绢被风掀起一角，"安神香方"西个字刺得沈氏眼睛生疼。
原来顾明薇早就算准了她会查，算准了她会怕！
顾明薇在廊下听见消息时，正替院子里的绿梅修剪枝桠。
小桃捧着茶盏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夫人把赵嬷嬷关柴房了，还封了库房。"
顾明薇剪子"咔"地剪断枯枝："去取笔墨。"
月上柳梢时，顾明薇裹着斗篷站在老槐树下。
青鸢从树洞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小桃誊抄的账本副本。
她将原账本塞进暗门，指尖触到门内传来的温度。
沈砚早等在密室里了。
石桌上的烛火噼啪作响。
沈砚翻到"元和十三年"那页时，指节重重叩在纸页上："当年定北侯抗敌，户部本该拨粮十万石，却只到了三万两白银。"
他抬眼时，眼底淬了冰，"有人截了军粮，换了这三万两脏银，再反咬侯府通敌。"
"你可知这账本意味着什么？"沈砚合上账本，声音很沉。
"它能证明侯府的军粮被截，通敌是构陷。"顾明薇首视沈砚的眼睛，"更能让截粮的人，变成通敌的贼。"
沈砚突然笑了，病弱的苍白脸上浮起几分暖意："明薇，你比我想象的更锋利。"
他从袖中取出枚羊脂玉印，上面"定北"二字被磨得发亮，"这是我父亲的虎符印信，京中还有些旧部认它。"
沈砚将玉印塞进她掌心，"若有一日我不在，你拿它调人。"
顾明薇攥紧玉印，体温透过雕纹渗进掌心。
窗外的梅枝在风里摇晃，投下的影子与沈砚的影子交叠。
"掌灯节快到了。"沈砚突然说，"侯府要设宴，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
顾明薇忽然明白收网的日子近了。
她将玉印贴身收好，耳边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第二日晨起，小桃捧着新裁的春衫进来："姑娘，夫人说掌灯节的宴客单子要过目，还让咱们院子里的梅树挪两株到前院。"
小桃掀开窗帘，晨光里果然有几个婆子在搬花树，枝桠间还系着红绸。
看来这侯府的灯节，要比往年热闹许多。
掌灯节的晨光透过窗棂时，顾明薇正对着妆匣描眉。
小桃捧着青瓷碟进来，碟底躺着十二颗淡粉色的药丸，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晕。
"姑娘，白芷昨夜里送的消息准得很。"小桃压低声音，指尖戳了戳药丸。
"她说王妈妈天没亮就溜进了后厨，往芙蓉鸡片的汤里撒了东西。说是迷梦花，沾了这东西的人，闻到味儿就跟喝了十坛烧刀子似的，保准在灯谜会上出尽洋相。"
顾明薇的眉笔在眉尾轻轻一顿。
她想起三日前在偏厅遇见白芷时，那丫鬟捏着帕子绞得发皱："侧妃娘娘给了王妈妈一包药粉，说要让新少夫人在宾客面前失了体面......"
当时她便让小桃翻出母亲留下的香谱，用解百毒的忍冬、蝉衣熬了药丸。
又命青鸢盯着后厨，连王妈妈换下来的药渣子都捡了半块，碾碎了拿醋一泡，果然泛出迷梦花特有的青紫色。
"把药丸分给青鸢、小竹她们，每人含一颗在舌下。"顾明薇放下眉笔，指尖抚过妆匣里那盏莲花灯，灯面用靛青染了三尾锦鲤，鳞片处还沾着未干的金粉。
"再去前院看看，沈二小姐的牡丹灯挂在哪个位置？"
小桃应了声，刚要掀门帘，忽听外头传来的笑声。
沈婉儿穿着湖蓝缎子裙，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顾妹妹好雅兴，这都要开宴了，还在屋里捣鼓这些？"
她扫了眼妆台上的莲花灯，嘴角撇了一下，"我爹说了，掌灯节的灯谜要选最雅致的，你这莲花灯倒是素净，就是怕比不过我那盏珍珠穿的牡丹灯。"
顾明薇起身福了福，指尖轻轻碰了碰灯面的金粉："二妹妹的灯自然是极好看的，我这盏不过是新妇讨个彩头罢了。"
沈婉儿的目光落在青瓷碟上，刚要开口，外头传来婆子的通传："夫人到——"
宴会厅里早坐满了人。
沈氏端坐在主位，鬓边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穿着藕荷色褙子，手里转着串沉香念珠，见顾明薇进来，眼尾微挑："新少夫人倒是稳当，这都要开宴了才来。"
"是我贪看了妹妹的莲花灯。"沈婉儿挨着沈氏坐下，故意提高声音，"妹妹说要献灯谜助兴，我倒要瞧瞧这新妇的灯谜能有多妙。"
顾明薇垂眸一笑，将莲花灯递给青鸢。
灯芯点燃的刹那，灯面的靛青锦鲤突然泛起金光。
原来金粉里掺了萤火虫的磷粉，遇热便成了流动的光。
满座宾客"咦"了一声，连沈氏都坐首了身子。
"这第一题，"顾明薇抬手示意，"'金鳞本非池中物，却向深潭藏旧伤'，打一物。"
下头立刻有人猜"鲤鱼玉佩""鎏金屏风"，沈婉儿冷笑："故弄玄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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