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题，'当年手捧鸩酒来，今日佛前念弥陀'。"顾明薇的声音轻了些，目光扫过沈氏腕间的沉香念珠，"打一人。"
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沈氏的手指猛地掐进念珠里，檀香珠子"咔"地裂了一颗。
沈婉儿坐不住了，"哐"地推开椅子："顾明薇，你这是含沙射影！"
"三妹莫急。"顾明薇不紧不慢举起第三盏灯，灯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第三题最是简单，'毒影藏灯芯，真相在人心'，打一事。"
沈婉儿的脸涨得通红，抓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却被沈氏一把攥住手腕。
顾明薇看着那两人交缠的指尖，突然笑了："不如我先揭晓第一题的答案，是侯府库房里那幅《锦鲤跃渊图》，当年我在库房帮着整理旧物时见的，画轴里藏着定北侯当年抗敌的血书。"
沈氏的指节叩了叩桌案："继续。"
"第二题的谜底......"顾明薇转身看向宋侧妃，"当年定北侯夫人病中喝的补药里，不就掺了鸩酒？如今每日念的《往生经》，可是在为当年的事赎罪？"
沈氏"啪"地摔了念珠："你血口喷人！"
"不妨让大家看看这灯面。"顾明薇将莲花灯举高，灯芯的热气拂过纸面，原本空白处渐渐显出暗纹，这竟是半枚带血的指甲印。
"这是当年照顾侯夫人的刘妈妈临终前抓的，她说下毒的人腕间有串沉香念珠。夫人腕上的念珠，可是换过线？"
沈氏的脸瞬间惨白。
沈婉儿急得首跺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向后厨："肯定是你动了手脚！我去查……"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哐当"一声。
白芷扶着门框进来，手里拎着个油腻的食盒，盒盖摔在地上，里头的芙蓉鸡片泼了一地，"二小姐，王妈妈正想把这锅汤换了，被我拦下了。"
顾明薇走到案前，亲自盛了碗汤羹，"夫人，这是我让小桃看着炖的，若有问题，我愿领罚。"
沈氏接过去尝了一口，眉峰一挑："苦的？"
"迷梦花本就带苦。"顾明薇示意青鸢端来验毒银簪，插入汤里瞬间变黑，"王妈妈，你说这汤里有没有东西？"
王妈妈"噗通"跪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二小姐让的！二小姐说她的婚事要靠这个......"
沈婉儿尖叫着要扑过来，被两个婆子牢牢按住。
"今日的事，我会让人彻查。"沈氏看向顾明薇，目光里多了几分温和，"你心思缜密，往后侯府的中馈，便由你协管吧。"
顾明薇福身谢恩时，眼角瞥见廊下立着道清瘦身影。
沈砚披着月白大氅，手里端着茶盏，见她看来，轻轻抬了抬杯沿。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局成了。
掌灯节的夜渐深时，顾明薇坐在书案前翻着新领的账册。
顾明薇将烛台往账册上推了推，火舌舔过"鸡脯肉三十斤"的墨字，在宣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窗外更声刚过三更，顾明薇指尖抵着下颌。
这侯府上下主仆加起来不过二十口人，便是顿顿吃鸡，五斤肉也够炖两锅汤，三十斤的数目，分明是被人拆了斤两往口袋里塞。
"青鸢。"顾明薇低唤一声，外间值夜的小丫鬟立刻掀帘进来，鬓角碎发还沾着夜露的潮气，"去把白芷叫过来。"
白芷是侯府大丫鬟，生得方脸阔鼻，做事最是稳妥。
此刻被从暖阁里叫起，只披了件青布夹袄，见顾明薇正翻着膳食账册，眼皮子一跳："少夫人可是发现什么了？"
"你且记着，明儿起每日寅时三刻，去库房记香炉的熏香用量。"
顾明薇抽出张素笺，蘸墨在上面画了几笔，"这是我新调的沉水香方，每日点两柱。若有人动了香炉......"
顾明薇又将纸笺折成小方块，塞进账册夹层，"你便把这张'私运单据'漏在王妈妈能看见的地方。"
白芷接过纸笺，借着烛火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王刘氏"三字，正是王妈妈的本名。
她忽然明白过来，眼睛亮得像星子："少夫人是要引她上钩？"
顾明薇指尖着账册边缘，"有些人贪心惯了，见着破绽便要伸手。咱们给她个破绽。"
三日后的子时，顾明薇倚在软榻上翻《齐民要术》，耳尖忽然捕捉到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顾明薇放下书，朝暗处使了个眼色，赵嬷嬷早己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候在库房后头，腰间别着的木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咔嗒"一声，库房铜锁被撬开了。
顾明薇掀开窗帘一角，看见王妈妈猫着腰溜进去，怀里还揣着个粗布口袋。
她的脚步很轻，却架不住腰间的钥匙串叮铃作响。
"王妈妈这是做什么？偷库房的东西，可是要打断腿的。"
王妈妈吓得一哆嗦，怀里的口袋"啪"地掉在地上，几个干贝骨碌碌滚出来。
她转身时撞翻了香案，沉水香的灰烬扑了满脸，"我、我是奉夫人之命来取食材......"
"奉夫人之命？"顾明薇提着羊角灯走进来，灯影里王妈妈的脸白得像张纸，"那这是什么？"
顾明薇晃了晃从香炉里取出的纸笺，"私运单据上的名字，可是你亲手签的。"
王妈妈突然扑过来要抢纸笺，却被赵嬷嬷一把扯住后领。
王妈妈的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哭嚎道："少夫人明鉴！这些年夫人总说膳食要节省，我这是怕主子们吃不好，才......"
"住口！"
沈氏穿着月白缎面寝衣，发间只别了支银簪，却比白日里更显威严。
接过顾明薇递来的账册，她翻到"鸡脯肉"那页，指节捏得泛白："三十斤？去年腊月里我让你采买的冬菇，账上记了八十斤，库房里却只收了五十斤，原来都进了你的私囊！"
王妈妈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混着香灰糊了一脸："夫人饶命！我就是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沈氏将账册摔在她脚边，"去把府里的车备好，天亮就送她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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