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替小世子喝了那杯酒，血吐了半席。后来有个穿青衫的先生送来个香囊，说是能护心脉。我当时恨得慌，要摔了那东西，柳氏却攥着不放。她临死前说，那先生的药箱上刻着'周'字。"
顾明薇的指尖重重叩在案上。
周太医！
沈砚身边最信任的医官，总说自己是游方郎中出身，却连断梦散的解法都了如指掌。
原来早在十二年前，他就守着这个少年了。
"姑娘..."柳姨娘突然抓住顾明薇的手腕，"小世子现在可还好？"
顾明薇望着她眼底的期待，想起昨夜沈砚咳得蜷成一团，却还笑着说"我撑得住"。
她反手握住那只枯手："他很好，好得能翻旧案，能把害过他的人都揪出来。"
柳姨娘突然笑了，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日头过了正午时，顾明薇出了医馆。
她将药篮里的朱砂换成了柳姨娘塞的半块蜜饯。
老人说，这是柳氏当年最爱的。
青石板巷里起了穿堂风，吹得顾明薇鬓角碎发乱飞。
她刚拐过街角，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有人。
顾明薇脚步顿住，她假装蹲身系鞋绳，余光瞥见巷尾两个玄衣人缩在墙根，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刀。
顾明薇的心跳加速。
她今日行事隐秘，怎会暴露？
药篮里的蜜饯纸包被顾明薇攥得发皱。
她咬了咬舌尖，突然加快脚步往巷口跑，那里有卖糖葫芦的摊子，人多眼杂。
"抓住她！"身后传来低喝。
顾明薇的裙角被扯住，她反手将药篮砸向那人面门，乘乱拐进旁边的裁缝铺。
"姑娘要做衣裳？"老板娘刚开口，顾明薇己掀开后帘冲进后院。
她踩着洗衣凳爬上围墙，指尖抠进砖缝的瞬间，后腰突然一紧。
被人拽住了！
"松手！"顾明薇踢中对方膝盖，借力翻上墙头。
可还没站稳，另一个黑衣人己跃上对面屋顶，挥刀劈来。
寒光掠过眉骨时，顾明薇听见破空声。
"叮——"
刀被打落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屋檐跃下。
墨影的短刃抵在黑衣人喉间："活口。"
另一个黑衣人想跑，却被墨影甩出的飞镖钉在墙上。
顾明薇顺着墙根滑坐下来，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夫人受惊了。"墨影蹲下身，将她散落在地的梅花玉佩捡起来，"主子料您会去医馆，让属下来守着。"
顾明薇攥紧玉佩，突然笑了："他倒是会算。"
回到侯府时，沈砚正站在月洞门边。
他披了件墨色大氅，在暮色里像尊玉雕，可眼尾的红痣却泄露了情绪。
那是沈砚紧张时才会有的发颤。
"伤着没？"沈砚快步走来，指尖悬在顾明月腕间不敢碰，"墨影说你爬墙了？"
顾明薇望着沈砚眼底的暗涌，突然伸手勾住他脖颈，将脸埋进他肩窝。
沈砚的身体僵了僵，终究还是环住她，掌心轻轻拍着她后背："不怕了，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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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手指在顾明薇发间顿住。
他退后半步，借着暮色掩饰眼底翻涌的暗潮，却还是被顾明薇捕捉到那抹痛色。
那是属于十二岁少年的，被毒酒烧穿喉咙的痛。
"去我书房。"沈砚牵起顾明薇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书房烛火映着泛黄的卷轴，沈砚展开时，顾明薇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定北侯通敌案证物清单"。
最后一页夹着半块带血的玉佩，和她襟前的梅花佩严丝合缝。
"这是当年我爹的佩。"沈砚的指腹抚过血痕，"他们说他通敌，可这佩是在刑讯室找到的。他被打断双腿时，还攥着它。"
顾明薇的眼泪砸在卷轴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她握住沈砚发抖的手："我们查，查到底。"
沈砚突然将顾明薇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明薇，等真相大白那天……"
"我要做真正的首辅夫人。"顾明薇替他说完，"在你身边，看你把他们的算盘都砸个粉碎。"
深夜，顾明薇坐在妆台前对着妆匣里的笔记，指尖在"断梦散味似腐梅"那行小字上反复。
窗外的月光漏进窗棂，将纸页上残留的药香烘得更浓。
她忽然想起昨日替沈砚试药时，药汁入口的甜腥里藏着一丝极淡的苦，像极了断梦散的尾韵。
"断梦散需得配着滋阴的药材才会发作。"顾明薇对着烛火翻开医书，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各类毒药的配伍禁忌。
"人参、茯苓、白术……"顾明薇数着沈砚药方上的药材，笔锋重重戳在纸页上，"这些全在列！"
顾明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看似温补的药材，是给断梦散当引子的温床。
难怪沈砚的毒发总在服药后半个时辰，难怪周太医总说"毒性被压制得蹊跷"。
不是压制，是有人在药方里下了套，让毒药随着药汁日日往他体内钻。
天刚蒙蒙亮，顾明薇就端着药碗去了医房。
周太医正在称药材，见她进来，手一抖，秤砣"当啷"掉在案上："少夫人怎的亲自来了？"
"周伯。"顾明薇将药碗推过去，"这是昨日的药渣，您看看。"
周太医捏起半片褐色药渣，凑近鼻尖闻了闻，瞳孔骤然紧缩："这……这是断梦散的残味！"
"正是。"顾明薇将笔记摊开，指尖点过医书上的配伍表，"断梦散需配滋阴药材才能发作，而这些药材，全在世子的药方里。"
"我想换几味药，用白芷替代茯苓。白芷的辛香能暂时掩盖毒性反应，让下毒的人以为计策失效，急着再动手。"
周太医的手在发抖，胡须跟着颤："当年定北侯府的毒酒里，也有白芷的影子……"
他突然顿住，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少夫人这计，是要引蛇出洞？"
顾明薇点头："周伯，您信我么？"
"老奴信。"周太医重重抱拳，"当年老侯爷救过我全家，如今能为世子做些什么，是老奴的福气。"
周太医转身翻找药柜，"我这就去换药材，保证把白芷的量调得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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