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顾明薇将显影粉混着水抹在账页上。
青烟腾起的刹那，纸背浮出一行墨字："银钱往来，谢统领，三万两。"
顾明薇的指节抵着桌案，骨节泛白。
原来宋侧妃每月初一十五给沈砚下的药，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用这焚心散控制侯府的人！
"主子，世子爷请您去松风堂。"
松风堂的烛火映着沈砚苍白的脸。
顾明薇将誊抄的账页递过去时，他正握着茶盏，指节因用力泛青。
"谢延好手段。既想借宋侧妃的手毒杀我，又想通过香灰控制侯府仆从，双线布局。"
"还有张妈妈。"顾明薇想起方才在库房，那老嬷嬷见了她就扑通跪下，"她说宋侧妃每月让她往兵部送密信，用的是库房的运炭车。"
沈砚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明日让侯夫人召全府，废了宋侧妃的位分。"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你做得很好。"
第二日辰时，侯府中堂挤满了人。
宋侧妃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发髻散乱，脸上还留着昨夜撞在门框上的青肿。
她一看见顾明薇，便疯了似的扑过来："你个庶女！凭什么动我！"
"凭我活着，还活得明白。"顾明薇后退半步，袖中紧攥着那页显影的账纸。
侯夫人拍了拍惊堂木："宋氏私通外臣，毒杀世子，按侯府家法，废侧妃位，逐出府门！"
"不！"宋侧妃的指甲掐进顾明薇腕间，"我兄长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话被婆子捂了嘴，拖出中堂时，仍用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顾明薇。
深夜，松月阁的香室里，顾明薇对着那只香炉发怔。
炉中余烬未灭，青紫色的烟缕缠上她的指尖，顾明薇将香炉收进樟木柜最深处。
窗外突然起了风，竹影在窗纸上摇晃。
顾明薇刚要吹灭烛火，忽听见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侧耳细听，只捕捉到半句模糊的低语："李嬷嬷，明日寅时......"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顾明薇望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唇角缓缓扬起。
松月阁的烛火在二更天被穿堂风扑得忽明忽暗。
顾明薇正对着账本核对明日寿宴的银霜酥数目，窗纸突然被指甲刮出细碎声响。
"是奴婢，小翠。"外头传来带着哭腔的低语。
顾明薇放下算盘，刚拉开门闩，就被撞进来的小翠攥住衣袖。
那丫鬟鬓发散乱，腕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翻墙进来的："主子快逃！
李嬷嬷和宋侧妃的人今夜在库房碰头，说要在您明日敬茶的香炉里掺龙涎香，那是宫里太后才用的！"
顾明薇的指尖在小翠发抖的手背上轻轻一按。
龙涎香的禁忌她自然知道，大晋律例里，外命妇用龙涎香等同僭越，轻则贬为侍妾，重则发卖教坊。
她垂眸看小翠泛红的眼尾，想起前日在廊下撞见这丫鬟偷偷往老槐树洞里塞馒头，原是个软心肠的。
"他们何时动手？"顾明薇声音平稳。
"寅时三刻，张妈妈会去库房取您备好的鎏金炉。"小翠抽噎着，"宋侧妃被赶出去前塞给李嬷嬷半块虎符，说事成后让她去兵部领赏......"
顾明薇的眉梢微微一挑。
虎符？
看来宋侧妃背后的谢延终于按捺不住了。
顾明薇抚过小翠发顶，从妆匣里摸出块桂花糖塞过去："别怕，去偏房歇着，我让人送你回屋。"
等小翠带着糖块的甜香退下，顾明薇转身掀开窗下的樟木柜。
最底层的檀木盒里躺着她前日从宋侧妃香室顺来的显影粉。
那是用南海珍珠粉混了鹤顶红熬制的，遇热会析出朱砂色字迹。
"鎏金炉......"顾明薇指尖敲了敲案头的礼单，"原该是库房第三排的那只。"
寅时二刻，顾明薇带着青竹摸黑进了库房。
张妈妈的钥匙串在梁上晃悠，显然被李嬷嬷支开了。
青竹踮脚取下钥匙，铜锁"咔嗒"一声开了。
鎏金炉静静躺在锦缎上，炉身雕着缠枝莲纹，炉盖镂空处还沾着半星未扫净的香灰。
顾明薇取出随身的青瓷瓶，往炉底均匀抹上显影粉，又将自己房里那只刻着并蒂莲的素银炉换了进去。
"主子，这能行吗？"青竹攥着换下来的鎏金炉，声音发颤。
"龙涎香遇热会析出龙脑，和显影粉一混......"顾明薇将炉盖重新扣上，"谢延的名字，该见见光了。"
寿辰当日，侯府正院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
顾明薇捧着素银炉跪在蒲团上，炉中香灰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颤。
侯夫人端坐在主位，珠钗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身后李嬷嬷垂着手，眼角却总往香炉方向瞟。
"明薇敬夫人。"顾明薇话音未落，炉中突然腾起一缕异香。
那香气比寻常沉水香更醇厚三分，带着点龙脑特有的清苦，在堂中散开时，侯夫人的眉头当场皱成了川字。
"这是......"侯夫人的指尖叩了叩案几。
顾明薇垂眸，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回夫人，这是按府里旧例备的沉水香，清单昨日己呈给李嬷嬷核对过。"
李嬷嬷的手指绞着帕子，指节发白："许是库房弄错了，岂能......"
"嬷嬷急什么？"顾明薇打断她，"不如看看炉底。"
素银炉被青竹捧到众人面前。
炉底原本素净的地方，此刻正浮着几个朱砂色的小字"谢统领"。
"谢延是兵部侍郎，龙涎香又归兵部管。"顾明薇抬眼看向侯夫人，"不知这炉香，怎会和谢统领的名字缠在一处？"
李嬷嬷的脸瞬间煞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茶案，青瓷盏碎在地上："不过是巧合！定是有人故意......"
"是张妈妈故意？"顾明薇从袖中抽出一叠账页，"这三年每月十五，库房往兵部送的炭车里，都夹着三万两银票。张妈妈说，是嬷嬷您拿了宋侧妃的虎符逼她做的。"
"嬷嬷饶命！"角落突然传来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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