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手指绞着帕子，忽然抬头看了看院外的影壁。
顾明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两个粗使婆子端着洗衣盆经过，脚步踩得青石板咚咚响。
“当年定北侯府的幕僚里，有位姓顾的先生。”
柳姨娘压低声音：“你母亲总说，他书房里的书比皇宫还多。后来...后来侯府出了事，那位顾先生就再没出现过。”
院外的脚步声渐远，顾明薇正要追问，柳姨娘却突然掩了嘴，指着她身后：“明薇姑娘，你身后……”
顾明薇猛地回头，只看见竹帘被风吹得晃了晃，哪里有人？
再转回来时，柳姨娘己端起茶盏，眼底的光暗了下去：“许是我老眼昏花了。”
归途中，顾明薇总觉得后颈发毛。
她佯装低头整理裙角，瞥见斜后方的墙根下，有团灰扑扑的影子闪了闪。
是昨日在绣坊外见过的青布衫。
顾明薇脚步未乱，顺着青石路拐进街角的“香云斋”。
掌柜的见是侯府少夫人，忙堆着笑迎上来：“夫人可要试试新到的龙脑香？”
顾明薇摸出个银锭压在柜上：“把你这最浓的龙脑香粉包一包。”
她背对着门口，指尖快速在衣襟内侧抹了把，粉子簌簌落在裙褶里，浓烈的辛香立刻裹住了她的气息。
出了香云斋，顾明薇故意往东边的茶楼走，待那道影子跟到茶楼下，又突然拐进条逼仄的小巷。
巷子里堆着几筐烂菜叶，她扯下外头的月白褙子，从怀里掏出阿青昨日送来的灰布短打换上，再将头发随便绾个髻，往头上扣顶旧斗笠。
这模样，倒真像个出来买油盐的小媳妇。
等顾明薇潜回侯府时，日头己西斜。
顾明薇绕到后门，正撞见阿青蹲在槐树下啃炊饼，见着她立刻跳起来，学了三声沙哑的鸦叫。
“今日戌时三刻。”顾明薇摸了摸阿青的头：“在后门外等我。”
夜深了，香室的烛火却还亮着。
顾明薇把玉佩搁在案上，烛光照得螭龙的纹路愈发清晰。
她正盯着那半枚龙尾出神，门帘忽然被掀起道缝，带着沉水香的寒气涌进来。
“又在查案？”沈砚的声音低低的。
他倚在门框上，外袍未系，露出里衣的墨色暗纹，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翘。
顾明薇吓了一跳，手忙去掩玉佩，却被他先一步拿在手里。
他低头看着那纹路，指腹轻轻抚过龙首，喉结动了动：“这是定北侯府的族徽。当年我父亲的佩玉，就是这个模样。”
“你……你早知道？”顾明薇的声音发紧。
沈砚抬眼望她，眼底的冷硬褪了大半：“我早知道你母亲与侯府有关联，却没料到……”
他将玉佩轻轻放回案上：“下次查这些，带我一起。”
沈砚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住脚步。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他背上投下片银霜：“城南的绣坊，夜里风大。”
顾明薇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下，手指无意识地着案上的玉佩。
作者“辛枝”推荐阅读《替嫁娇娘：首辅大人心尖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摸出袖中阿青塞给她的火折子，火绒在指尖腾起幽蓝的光。
映着火光，玉佩背面的螭龙仿佛活了过来，龙尾处的卷草纹里，隐约能看见半枚极小的“顾”字。
顾明薇将玉佩塞进衣襟最里层，她推开窗，夜风吹得烛火摇晃。
城南那处废弃绣坊里，藏着的不只是苏娘子的秘密，更是母亲、外祖父，甚至定北侯府二十年前的真相。
顾明薇对着铜镜理了理斗笠的带子，最后看了眼案上未收的手札。
当值的婆子在院外打起了哈欠，顾明薇吹灭烛火。
黑暗中，她摸出藏在靴底的短刀，刀刃贴着小腿的温度，和心跳一个节奏。
城南绣坊的断墙，该去瞧瞧了。
城南绣坊黑黢黢的瓦砾堆里还泛着焦土味。
三日前这里走水，火势大得连隔壁米行都烧了半间，可顾明薇知道，那火是有人刻意放的。
阿青缩在街角的稻草堆里，见她猫腰钻进坍塌的侧门，立刻把怀里的半块烤红薯往怀里捂了捂。
这是姑娘今早塞给他的，说“望风时别饿着”，他便连皮都没舍得啃。
顾明薇的靴底碾过碎瓷片，脆响惊得野猫“嗷”地窜上房梁。
她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幽蓝火苗映出半堵歪斜的照壁，上面“绣云”二字只剩个“云”字的残笔。
这是母亲当年当绣娘时的绣坊？
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薇，去城南……找块带龙纹的布……”
火折子“啪”地灭了。
顾明薇蹲下身，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焦土，忽然被什么硌了一下。
顾明薇屏住呼吸，用帕子裹着抠出半块布片。
黑黢黢的，边缘还沾着炭灰，可当她对着月光展开时，布角那个“定”字让她心惊。
“定北侯府？”顾明薇喉头发紧，想起昨夜沈砚抚过玉佩时的模样。
那个总咳得像要把心肺咳出来的男人，说起定北侯府时，眼底的光比烛火还烫。
阿青的小脑袋突然从断墙外探进来：“姑娘！巡城卫往这边来了！”
顾明薇手忙将布片塞进衣襟，跟着阿青从狗洞钻出去时，后腰撞在砖头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可这点疼算什么？
顾明薇摸着怀里的布片，心跳的很快。
母亲当年总说“娘的手笨，绣不出好花样”，可这带“定北侯府”印记的布，分明是出自绣娘之手。
第二日卯时，顾明薇提了食盒往侯府门房走。
竹篮里装着新蒸的桂花糕，还有一坛女儿红。
这是她特意让厨房做的，说是“谢门房大爷们夜里守得辛苦”。
老赵头正蹲在门槛上搓草绳，见她过来，浑浊的眼睛缩成一条缝：“顾娘子这是？”
“昨儿见大爷咳得厉害，”顾明薇掀开食盒，热气裹着桂花香扑出来。
“我这儿有瓶安神香，用紫苏叶和甘松调的，夜里点半柱，睡得踏实。”
顾明薇顺势把个小瓷瓶塞进老赵头皲裂的手里。
老赵头捏着瓷瓶，指节都在抖。
他望了望左右，见其他门房都凑在角落啃馒头，才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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