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顾明薇将帕子收进妆匣，又摸出沈砚给的玉佩。
月光太暗，她想起昨夜试过的法子，将玉佩凑到烛火前。
蜡油滴在案上，烫出个小坑。
玉佩表面突然泛起极浅的纹路。
是只振翅的凤凰，尾羽间还缀着"慈宁"二字。
顾明薇的呼吸一滞，指尖几乎捏碎玉佩。
原来太后早就在局里，当年所谓的"通敌密信"，怕是她借定北侯的手送的假军报！
"啪！"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顾明薇立刻吹灭蜡烛，摸出银簪藏在袖中。
可等她掀开窗纱，只看见满地碎瓷。
城南苏宅的偏房里，苏娘子举着火把站在炭盆前。
"娘，您当真是老糊涂了。"她盯着被锁在屋里的苏大娘："要不是太后娘娘护着，我们母女早该和侯府那些人一样，死在二十年前的火里。"
炭盆里的账册卷着火焰往上蹿，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从今天起，您就在这屋里待着，哪也别去。"
苏大娘扑到门边，指甲抓得木门"吱呀"响："那些信是老皇后要保定北侯的！你烧了它们，是要让忠魂永世蒙冤。"
"闭嘴！"苏娘子摔了茶盏，碎片溅在苏大娘脚边："现在哪还有什么老皇后？只有太后！您再敢多嘴，我就把您也烧了！"
顾明薇不知道苏宅的变故，她突然听见窗棂被轻轻叩了三下。
打开窗，一张纸条飘进来。
借着月光，顾明薇看见上面只写了西个字："明日午时，东郊。"
顾明薇将纸条贴在胸口，心跳得厉害。
东郊老宅......
那是沈砚说过定北侯府旧宅的位置。
顾明月取出母亲留下的银簪，将玉佩仔细裹进帕子，塞进随身的香囊里。
次日清晨，顾明薇在妆台前插簪子。
铜镜里映出她眼底的光，比往日更亮了些。
她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那里藏着玉佩，藏着帕子，藏着二十年前的秘密。
院外传来马蹄声，是沈砚派来的马车。
顾明薇提起裙角往外走，经过穿堂时，瞥见廊下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喊："东郊！东郊！"
该去看看了，顾明薇想。
有些真相，埋在地下二十年，也该见见天日了。
顾明薇上马车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
"夫人。"车夫掀帘递来个粗布包裹，"沈公子说药商要穿得素净。"
顾明薇接过，指尖触到粗麻布料上的浆硬感。
她垂眸解着盘扣，铜镜里映出的不是相府庶女的珠钗，而是梳着妇人髻、插着木簪的普通药铺娘子。
马车拐过街角时，顾明薇掀帘望了眼。
晨雾里，两个挑着药筐的身影正往这边走。
走在前头的男子裹着灰布斗篷，肩头落着星点晨露，咳了两声。
是沈砚。
他的咳声比往日轻些，却故意压得发颤。
"顾娘子。"沈砚掀开车帘，伸手扶她下车时，指腹在她掌心快速按了三下。
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顾明薇跟着他往巷子里走，东郊老宅藏在片枯树林后。
青砖墙爬满枯藤，门环上结着蛛网，推开门时"吱呀"一声，惊起几只麻雀。
顾明薇刚跨进门槛，霉味便呛得她鼻尖发酸。
这宅子至少十年没人住过，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落在她月白裙角。
"跟我来。"沈砚扯了扯她衣袖，靴底碾碎几片瓦砾。
他停在正厅中央，弯腰叩了叩第三块地砖："这里松。"
顾明薇蹲下身，指甲抠住砖缝。
地砖下的泥土泛着潮意，露出个半尺见方的铁盒。
顾明薇掀开盒盖时，陈纸的气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最上面是封密信，泛黄的信纸上盖着枚朱砂印，凤纹清晰得像刚盖上去的。
"奉旨密查边关军械贪腐，定北侯沈氏领命，七月廿三夜，接应密探。"顾明薇念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突然破了音。
她抬头看沈砚，见他眼底映着信上的字："原来太后早就知道真相......"
"她要的是清除异己。"沈砚的指节抵着铁盒边缘，指背绷得发白。
"二十年前的火，烧了定北侯府的卷宗，烧了老皇后的手谕，却烧不尽这封密信。"
沈砚突然握住顾明薇的手腕："而你母亲，当年是老皇后身边的绣娘。那夜她替老皇后送密信出宫，半道上被截......"
"所以母亲临终前说'沈家的冤，要靠玉佩里的秘密'。"顾明薇猛地攥紧香囊："原来玉佩里的不是药方，是......"
"是老皇后的血书。"沈砚替她说完，叹了声气。
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
顾明薇浑身一震，信笺"啪"地掉在地上。
沈砚眼疾手快捞住她，带着她闪进墙侧的夹道。
夹墙窄得只能容两人贴紧，顾明薇能听见他的心跳撞着自己的后背，一下，两下，比她的还急。
"搜仔细了！太后娘娘说了，要是找不着那铁盒......"
顾明薇透过夹墙缝隙往外看。
苏娘子穿了身玄色劲装，发间的翡翠簪子晃得人眼晕。
她身后跟着西个黑衣人，腰间佩着短刀，正掀翻桌椅，把瓷片踩得粉碎。
"这破屋子能藏什么？"一个黑衣人踢飞个缺了口的茶碗："苏娘子，要我说，首接烧了干净。"
"烧？"苏娘子冷笑，指甲划过案几上的积灰："太后娘娘要的是活口。那顾明薇要是死了，谁来替咱们引出沈砚？"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笺，借着火折子的光扫了眼，突然捏皱信纸："走！去侯府！"
马蹄声渐远时，顾明薇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沈砚扶她出夹墙，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她鬓角的碎发都沾着墙灰。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指尖在她耳垂上顿了顿："怕么？"
"怕。"顾明薇诚实点头，"但更怕......"
顾明薇仰头望进他眼底，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柔软："更怕你又像从前那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沈砚一怔，突然低笑出声。
他的笑带着点沙哑，混着咳意，却比任何情话都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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