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总以为，活着是为了翻旧案。首到那天在喜房里，你举着剪刀说'要杀我先过你这关'......"
沈砚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原来这颗心，早就在等你。"
顾明薇的指尖触到他衣襟下的温度，反手扣住他的指节："这次换我和你一起扛。"
回侯府的马车里，顾明薇始终攥着那封密信。
车帘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顾明薇掀开帘子望了眼，见后面跟着辆青布马车，是苏娘子的人。
"他们跟了三条街。"沈砚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像是小憩："随他们去。"
顾明薇没说话。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香盒，往香炉里添了撮梅瓣香。
青烟袅袅升起时，她轻声道："梅花三弄，最后一炉。"
沈砚睁眼，望着她映在香雾里的侧脸："什么意思？"
"这香能引蝶。"顾明薇拈起片梅瓣，看它在火里蜷成金红色："太后要收网，我们便......"
顾明薇忽然笑了，眼尾弯得像月牙，"先替她把网绳烧断。"
侯府的朱漆大门在前方亮起灯笼。
顾明薇正要下车，沈砚突然拽住她衣袖。
他的掌心还留着老宅夹墙里的余温，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明日卯时三刻，去西市买茯苓。"
顾明薇点头，转身时瞥见街角阴影里，苏娘子的丫鬟正往宫灯里塞纸条。
她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有些网，收得太早，反而容易漏鱼。
是夜，太后的凤仪宫里烛火未熄。
老太监捧着个檀木匣跪在阶下："苏娘子说，东郊老宅的密信在顾明薇手里。"
太后拨弄着翡翠念珠，珠子相撞的脆响在殿里回荡。
她忽然捏碎颗珠子，翡翠渣子扎进掌心："告诉苏娘子，让她别急着动手......"
太后望着窗外的月亮，嘴角勾起抹笑："等顾明薇把沈砚的狐狸尾巴全露出来，再连锅端。"
而此刻的侯府香室里，顾明薇将密信塞进妆匣最底层。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顾明薇脸上，照见她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
该来的，总要来了。
晨雾未散时，顾明薇己在镜前坐定。
白芷捧着檀木匣过来，匣中躺着那枚凤鸣佩，玉色在晨光里流转如活物。
"姑娘，该去前院了。"白芷轻声提醒。
顾明薇将玉佩系在腰间，玉坠撞在裙上发出轻响。
正厅里，檀香缭绕得人眼晕。
王姑姑立在侯夫人常坐的梨木雕花椅旁，见她进来，目光扫过玉佩，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今日起，侯府中馈由我接管。"顾明薇开口。
她抚了抚腰间玉佩，"凡采买、月例、田庄租子，皆需造册呈我过目。"
话音未落，管田庄的周嬷嬷先红了脸："老奴跟了侯夫人二十年......"
"周嬷嬷替侯夫人管田庄，是劳苦功高。"顾明薇截断她的话，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账册。
"但夫人昨日说，'明薇心细，我才放心'。"
顾明薇抬眼时，目光恰好与沈峻相撞。
那少年正转着腰间的琥珀坠子，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散了晨会，顾明薇在廊下停住脚。
白芷捧着茶盏跟上来，低声道："方才沈公子的贴身小厮阿福往马厩去了，怀里揣着个布包。"
"去库房拿本旧账册。"顾明薇望着沈峻离去的背影："把去年冬月田庄交租的数目改小十石，夹在新账里。"
"姑娘是要......"
"引蛇出洞。"顾明薇摸了摸玉佩，玉温透过锦缎渗进掌心："宋侧妃死得蹊跷，沈峻若真不知情，怎会急着拉拢旧部？"
三日后的深夜，顾明薇在书房抄经。
窗纸上突然映着个影子，是个人正踮脚扒着窗沿。
"白芷。"顾明薇轻唤一声。
外间立刻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白芷的冷喝："敢偷主子的东西，活腻了！"
顾明薇放下笔，走到外间。
烛火下，阿福被按在地上，膝盖压着半本账册，额角渗着血。
沈峻的琥珀坠子正从他怀里滚出来，在青砖上滴溜溜转。
"送他去祠堂跪着。"顾明薇弯腰捡起账册，指尖划过被撕去半页的缺口："等天亮了，叫王姑姑来。"
王姑姑来的时候，日头刚爬上东墙。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阿福，又看了看顾明薇推过来的账册，手指绞着帕子："夫人说，这事儿......"
"这账册里少的十石租子，原是沈公子上个月让阿福去田庄拿的。"顾明薇将茶盏轻轻一推。
"王姑姑替夫人管了半辈子中馈，该知道侯府的规矩。私挪公产，该当何罪？"
王姑姑的喉头动了动。
她盯着顾明薇腰间的玉佩看了许久，忽然屈膝福了福："老奴这就回禀夫人。"
等王姑姑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顾明薇才松了松攥得发疼的手指。
顾明薇忽然想起昨夜沈砚说的"太后的人最会借刀"，而此刻沈峻这把刀，己经握在了她手里。
一更天，沈砚来的时候，书房里的香雾正浓。
他穿着月白寝衣，外袍松松披着，咳了两声才道："阿福招了，沈峻确实在联络宋侧妃的旧部。"
"我递了话给王姑姑。"顾明薇将密函推过去："她看玉佩的眼神变了，侯夫人既然把中馈交给我，就不会轻易让沈峻闹起来。"
沈砚翻开密函，烛火在他眼底跳动："这是谢统领和太后的账，上个月他运了批药材进宫，账本上却记着'香料'。"
沈砚合上密函推回来："你要的北境军报线索，或许就在这里面。"
顾明薇捏着密函，指节发白。
窗外起了秋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窗纸上。
她望着沈砚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梅家的女儿，该站在光里"。
"明日开始清旧账。"沈砚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侯府这些年的烂账，该见见天日了。"
顾明薇的指尖在账册上顿住时，窗外的秋阳正透过糊着米纸的窗棂，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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