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指尖微微发抖，"这香虽能掩住脚步声，可夜里巡院的侍卫每刻换班，咱们......"
顾明薇取了一枚香丸扔进铜炉，火星噼啪舔着香丸，青烟缠上帐钩："你当宋侧妃为何急着在敬茶时动手？"
顾明薇望着铜镜里小桃发白的脸，"白日里她见我替侯夫人续茶手稳，又听阿砚说'不是寻常庶女'，今夜必派人来查。与其等他们翻箱倒柜，不如我先去寻些东西。"
小桃攥紧帕子："可您要找的......"
"青云帖。"顾明薇截断她的话，从妆匣底层摸出半片玉璜，那是生母临终塞给她的。
"当年母亲说，这玉璜能换半条命。可我在相府十年，拿它换过冷饭，换过药钱，唯独没换过命。"顾明薇将玉璜塞进衣襟，"或许在侯府，它能换半张答案。"
铜炉里的青烟散得更快了。
顾明薇披了件素色斗篷，将脸埋进兜帽："你留在房里，若有人来，就说我犯了旧疾睡下。"
小桃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掌心全是冷汗："小姐，若被抓住......"
"被抓住才好。"顾明薇扯出个淡笑，"他们要的是冲喜的活招牌，真动了杀心，白日里那盏茶就不是安神散，是鹤顶红了。"
夜色浸得青瓦泛着冷光。
顾明薇贴着游廊阴影走，每过一盏灯笼便顿一顿。
白日里记好的巡逻路线，侍卫甲每更末在西角门打更，乙在东院松树下歇脚，丙......
顾明薇数着自己的心跳，在第三盏灯笼熄灭时，闪进了月洞门。
书房在主院东侧，窗棂糊着双层绵纸，檐角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顾明薇摸出袖中香粉，这是用松烟墨混了龙涎香磨的，撒在窗缝里，若屋内有人走动，风会带起粉雾。
她指尖在窗缝抹了抹，粉雾纹丝不动。
翻窗时裙角勾住砖缝，顾明薇屏住呼吸，待确认院外无动静，才猫腰钻进书房。
檀木书案上堆着半尺高的卷宗，最上面压着张宣纸，"定北侯旧部"五个字力透纸背。
顾明薇的指尖突然发颤。
生母临终前咳着血说"你父亲当年对不起定北侯"，原来不是相府的风流债，是朝堂的血债？
顾明薇迅速翻找，在书案最下层暗格里摸到半张残帖："三日前，青鸾卫截获密信，言沈某通敌证据藏于......"
"夫人，那贱婢今日在厅上压了您的风头。"
窗外传来脚步声。
顾明薇手一抖，残页掉在地上。
她连滚带爬躲进屏风后，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压风头？"宋侧妃的声音恶劣，"一个替嫁的庶女，也配跟我比？李嬷嬷，明让厨房送碗安胎汤去西院。"
"安胎汤？"李嬷嬷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夫人是说......"
"冲喜冲喜，总要有个由头。"宋侧妃的帕子擦过书案，"她若喝了汤，太医号脉时说有喜，沈砚就算再护着她，也得把她禁足养胎。辛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若不喝......"
宋侧妃轻笑一声，"侯府的规矩，新妇抗命，家法伺候。"
顾明薇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宋侧妃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名节，冲喜妻若未圆房便有孕，是相府的丑，是侯府的耻，更是她顾明薇永远翻不了身的泥坑。
"夫人高明。"李嬷嬷的声音近了，"不过那庶女白日里递茶时手稳得很，怕是藏着心眼......"
"心眼？"宋侧妃的脚步声停在屏风前，顾明薇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沉水香。
"再有心眼，能比得过沈砚？他今日咳血时看她的眼神......"宋侧妃嗤笑，"不过是棋子看棋子的眼神罢了。"
脚步声渐远。
顾明薇贴着屏风滑坐在地，残页被攥得发皱。
原来沈砚看她的眼神，连宋侧妃都瞧出不对？
那他说的"棋局"里，她到底是执棋人，还是棋子？
"顾明薇。"
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明薇抬头，正撞进沈砚漆黑的眼底。
他玄色大氅未系，露出里面月白中衣，腕间还沾着墨渍，哪有半分病弱模样？
"你到底是谁的人？"沈砚俯身逼近，指尖捏住她下巴，"相府？权宦？还是......"
"我替嫁那日，相府给我的妆奁里，有半瓶鹤顶红。"顾明薇盯着沈砚喉结下的玉佩，和自己的玉璜纹路能接上，"我若是谁的人，他们早该让我死在喜轿里了。"
沈砚的指腹擦过顾明薇唇畔，那里还沾着方才躲屏风时蹭的灰："你夜探书房，为的是青云帖？"
顾明薇将残页递过去："我知道你在等一个人，等他带着定北侯通敌的证据来。可那个人未必会来。"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残页时，指尖碰到她手背，凉得像块玉："下次别这么莽撞。"
沈砚转身要走，又顿住，"书房的东西，不该碰。"
"那什么该碰？"顾明薇望着沈砚的背影，声音轻得像叹息，"侯夫人房里的安神散？宋侧妃要送的安胎汤？还是......"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他消失在廊角时，檐角铜铃又响起来，惊飞了两只夜鸦。
顾明薇摸着衣襟里的玉璜往回走，路过前院时，见宋侧妃的丫鬟正往各个院门口挂红灯笼。
她揪住个小丫鬟问："这是要做什么？"
"明日夫人说，世子爷病情见好，要设夜宴贺喜呢。"小丫鬟眨眨眼，"不过听李嬷嬷说，这宴可不止贺喜这么简单。"
顾明薇望着红灯笼，她摸了摸腰间白日里沈砚盯着的那个的香囊，里面装着小桃从茶盏里偷来的朱砂粉末。
明日的夜宴，怕是比今夜的风更冷。
——
偏厅里烛火摇曳，八盏鎏金宫灯将紫檀木桌照得泛着暖光。
顾明薇随沈砚迈入门槛时，鼻尖先撞上了红枣桂圆的甜香。
宋侧妃正站在案前，亲手捧着青花瓷碗从后堂出来，腕间金镯子撞出细碎声响，碗沿腾起的热气裹着奇香，首往顾明薇鼻端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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