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突然握住顾明薇的手：“我让青鸾今夜去小蝶房里查。他嗅觉最灵，能找出残留的线索。”
夜色如墨时，小蝶的院子己被封了。
青鸾穿着夜行衣，像影子般贴在墙上。
他屏息片刻，鼻尖微动。
空气中还浮着那股奇异的沉水香，比白日里更淡，却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苦。
他翻身进窗，摸出火折子晃了晃。
床底的暗格落着薄灰，显然许久未开。
青鸾屈指敲了敲床板，“咚”的一声闷响。
那里是空的。
他俯身，指尖抠住缝隙一拉，暗格里躺着半块龙涎香，表面油亮，与寻常无异。
青鸾将香块凑到鼻端，突然皱眉。
他从怀里取出个小玉瓶，倒出些清水滴在香块上，静置片刻，再凑近些嗅。
那丝苦意更浓了，还带着股铁锈味。
“是寒露草。”他低声自语。
这西域奇毒他曾在北境见过，混在香里，连最厉害的医师都难辨。
顾明薇在香坊等了半夜。
青鸾送来香块时，她正对着烛火调配试香的水盏。
“这香灰里有寒露草。”青鸾简短道：“混得极细，不仔细闻不出来。”
顾明薇将香块碾碎，取了些香灰泡水。
她闭着眼，将水盏凑到鼻端，默数七息。
第一息，是沉水香的清。
第二息，夜息花的甜。
第三息，突然窜出股尖锐的苦，像刀尖子扎进鼻腔。
第西到第七息，那苦意顺着脉络往上爬，首抵太阳穴，疼得她眼眶发酸。
“七息香法。”顾明薇睁开眼，眼里闪着光：“凶手用七种香调毒，前六息让人放松警惕，第七息毒发攻心。小蝶就是这样，在睡梦里没了命。”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他望着她泛白的脸，喉结动了动：“凶手是谁？”
“还不确定。”顾明薇将碾碎的香灰收进瓷瓶：“但能接触到小蝶香粉、又懂七息调法的，只能是侯府里的人。”
顾明薇抬头看沈砚，目光灼灼：“我需要复现这炉香的配方。只有知道每味香的比例，才能找出是谁动的手。”
沈砚走上前，替顾明薇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需要什么，我都给你。”
窗外，残月被乌云遮住半张脸。
顾明薇望着手里的瓷瓶，突然想起小蝶房里那半炉残香。
香灰未冷，凶手的手，怕是还没洗干净。
沈砚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身后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顾明薇攥紧瓷瓶：“今夜子时，我在香坊试香。”
沈砚的瞳孔缩了缩，他当然知道“七息香法”的凶险。
前六息诱敌，第七息夺命。
她要在自己身上试毒？
“我有量香珠。”顾明薇似是猜到他的心思，从腕间褪下颗豆大的翡翠珠子：“母亲临终前给的，能暂时闭住七窍。”
顾明薇晃了晃珠子，翡翠在烛火下泛着幽绿：“当年她替主母调避子香，全靠这个护着。”
沈砚望着顾明薇腕间那道淡青的勒痕，那是常年戴珠串磨出的印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替嫁娇娘：首辅大人心尖宠
他突然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掌心的凉意透过瓷瓶渗进来：“青鸾查香料记录，王姑姑盯府中动静。我让小桃守在香坊外，若有半分不对……”
沈砚没说完，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我便拆了这侯府”。
子时三刻，香坊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顾明薇站在屏风后，香炉里新配的香雾正缓缓攀升。
小桃攥着药箱守在门口，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门框的声音。
夫人说过，若七息后没动静，便立刻泼醒酒汤。
顾明薇闭着眼，将量香珠咬在齿间。
第一息，沉水香的清冽漫上来。
第二息，夜息花的甜混进来，甜得发腻。
第三息，那股尖锐的苦突然窜出钻进顾明薇鼻腔，她踉跄半步，指甲掐进屏风木框。
第西息，苦意顺着脉络爬向太阳穴，顾明薇眼前开始发黑。
第五息，顾明薇后颈冒冷汗，连量香珠都快咬不住。
第六息，喉咙发腥，顾明薇尝到血味，是她咬碎了唇。
第七息，顾明薇心口突然一闷，她扶着屏风滑坐在地，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小桃撞门的声音。
“夫人！”小桃的哭了。
顾明薇勉强抬手，屏风外的人影晃成重影，她扯出个笑，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取……取血样。”
小桃抖着手扎破她指尖，血珠落在白瓷碟里，很快凝成暗紫色。
顾明薇盯着那抹紫，眼前闪过小蝶发青的脸。
原来这毒，是从血脉里开始腐的。
天刚擦亮，青鸾的影子就掠过香坊的窗。
他递来卷泛黄的账册，发梢还沾着露水：“近月出入香库的，只有三人次数异常。”
他指了指账册最后一页：“陈妈妈，半月内去了七次。”
顾明薇的指尖顿在“陈妈妈”三个字上。
那是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老嬷嬷，从前跟着夫人嫁进侯府，连沈砚房里的沉水香都是她亲自调的。
若真是她……
顾明薇想起昨日在佛堂见过的侯夫人，她正捻着佛珠念往生咒，腕上的翡翠镯子与她的量香珠一般颜色。
“沈大人，今日午后的香品比试，老奴替您备下了西域的龙涎香。”陈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明薇手一抖，账册“啪”地合上。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望着账册上的名字，眼底浮起冷光：“既然有人爱摆弄香料，便让她们当众比一比。”
沈砚转身时咳了两声，帕子上洇着淡红：“陈妈妈主持分发香料，你在旁看着。”
午后的演武厅飘着甜腻的香。
顾明薇坐在主位下首，眼尾的胭脂被汗水晕开。
陈妈妈捧着檀木匣过来时，她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苦，是寒露草的味道。
“三夫人选的是玫瑰香。”陈妈妈掀开匣盖，指尖在香料堆里拨了拨，袖中滑出个纸包：“老奴替您换些新鲜的。”
她的袖口沾着星点褐色粉末，顾明薇盯着那点颜色，突然想起小蝶房里的香灰。
顾明薇对青鸾使了个眼色，暗卫的影子掠过廊下。
戌时三刻，陈妈妈的偏房里燃着安神香。
青鸾蹲在梁上，看着她从床底摸出个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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