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还住东厢？"顾明月的声音打断了顾明薇的思绪："妹妹记得姐姐从前最怕黑，夜里总要点着香睡……"
她忽然住了嘴，指尖轻轻碰了碰鬓角的珍珠："是妹妹多嘴了。"
顾明薇笑着摇头，眼角瞥见小翠捧着茶盏从廊下经过，袖中露出半截靛青帕子。
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
待顾明月被丫鬟引去客房，她转身进了偏厅，沈砚己卸了斗篷，正捏着那串珍珠头面端详："南海的珠子，十年前才进贡到宫里。"
沈砚将头面搁在案上，指节叩了叩："顾夫人倒是好手段，当年偷了侯府的贡品，转手献给太后当寿礼，现在又给女儿戴在头上。"
"所以她今日来，不只是探病。"顾明薇摸着腕上的平安扣。
"昨夜我让小翠在她房里点了影香。这香是我娘传的，遇热会散出只有信鸽能辨的气味。青鸾带着鸽子在房梁上守着，等她夜里动起来，我们就能跟着找线索。"
沈砚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可知她要找什么？"
他从案底抽出一卷密报："三日前，权宦派的周侍郎在牢里咬出，有人要买定北侯府的兵符。"
顾明薇的呼吸一滞。
兵符……
那是定北侯府世代相传的虎符，藏在祠堂暗格里，除了沈砚和她，再无旁人知晓。
"所以她今夜必然会动。"沈砚将密报收进袖中："你且按兵不动，等她自己把尾巴露出来。"
月上中天时，顾明薇站在香坊外的银杏树下，望着顾明月的客房窗户。
青鸾从房梁上跃下来，手里攥着信鸽腿上的竹筒："少夫人，鸽子往西南飞了。"
西南角……
是侯府西角门的方向。
顾明薇转身回屋时，沈砚正倚在床头看账本，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去西角门？"
"嗯。"顾明薇解开发髻，乌发垂落肩头："她今夜要见的人，应该是来取兵符的。"
沈砚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冲动。"
他的声音低哑："我要的是人赃并获。"
顾明薇点头，指尖轻轻抚过他颈间的青筋。
沈砚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从十二岁入阁当棋子，到三年前装病蛰伏，为的就是揪出当年陷害定北侯府的真凶。
次日晨起，顾明月主动提出要帮顾明薇整理账目。
她坐在东厢书案前，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数字，突然抬头："姐姐，我听说世子近日能亲自掌印了？"
她的目光扫过顾明薇腰间的钥匙串："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该收在更稳妥的地方才是。"
顾明薇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湿了账本："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侯府的规矩，外姓女眷不得过问内宅庶务。"
顾明薇望着顾明月瞬间惨白的脸，心里冷笑。
果然，她要找的就是兵符。
夜幕再次降临，顾明薇站在阁楼的雕花窗后，望着顾明月的身影从客房溜出来。
她穿着月白中衣，外罩一件深色斗篷，手里提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月光下，香囊上的金线闪着冷光。
"来了。"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搭在她肩上："跟着。"
两人沿着回廊绕到西角门，躲在假山后面。
顾明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站在门前，对着门缝轻吹一声口哨。
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个黑衣人的身影。
顾明月将香囊递过去，压低声音："拿到东西，立刻去周府。"
黑衣人接过香囊，转身要走，顾明薇拽了拽沈砚的袖子。
他点头，两人退到暗处。
待顾明月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砚的亲信从门后闪出，悄悄跟上了黑衣人。
顾明薇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跳得厉害。
西角门的铜锁在夜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黑衣人贴着影壁绕到后院耳房，指尖在廊柱第三块砖缝里一抠，暗格"咔嗒"弹出半寸。
他借着月光瞥了眼怀中的伪造兵符。
纹路与真货分毫不差，连边角磨损的痕迹都依样画葫芦刻了上去。
这是顾明月花大价钱从扬州铸器坊买的，说是能以假乱真。
"应该没人发现吧？"他喉结动了动，余光扫过院角的老槐树。
树影婆娑间，一道青灰色身影隐在枝桠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是沈砚的暗卫青鸾，自小在苗疆长大，能顺着气味追踪半里地。
昨夜顾明月身上的"影香"早被顾明薇记在心里，青鸾闻过那缕甜而不腻的沉水香，此刻正盯着黑衣人的每一步。
黑衣人将伪造兵符塞进暗格，又取出真兵符揣进怀里。
他刚要合拢暗格，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突然钻进鼻尖。
是影香？
黑衣人猛地抬头，老槐树上却只剩摇晃的枝叶。
"许是错觉。"黑衣人嘀咕着，转身快步离开。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角门，青鸾从树上跃下，靴底几乎没沾到地面。
他蹲在暗格前，指腹擦过伪造兵符的纹路，嘴角勾起冷笑。
沈砚交代过，真兵符必须留在侯府，否则权宦派便有了嫁祸定北侯通敌的"铁证"。
他从腰间摸出个檀木匣，将真兵符换回去，又在暗格里压了枚香片。
雕着缠枝莲纹，正是顾明薇亲手调的"影香"。
次日卯时三刻，侯府前院突然炸开一声尖叫："兵符不见了！"
顾明薇正坐在妆台前梳头，铜簪"当啷"掉在妆奁上。
春桃掀开门帘冲进来，鬓角的珠花乱颤："夫人，前院说暗格里的兵符没了！"
她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几个粗使婆子的声音顺着穿堂风飘进来："定是被贼偷了！"
"听说世子当年装病就是为了藏兵符，这下要出大事了......"
顾明薇按住春桃发颤的手，镜中倒影眼尾微挑。
她等的就是这声"失窃"。
昨夜青鸾换兵符时，她特意留了半枚影香在顾明月的香囊里，此刻那缕香气该顺着风钻进某些人的鼻子了。
"慌什么。"顾明薇起身理了理月白衫子，声音清清淡淡："去请王姑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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