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参将脸色骤变，转身要跑，却被青霜一脚踹中后膝。
他跪在地上，额角渗血，盯着顾明薇袖中露出的羊脂玉佩，突然笑了：“原来首辅大人派了暗卫跟着，难怪顾夫人敢单枪匹马……”
“闭嘴。”顾明薇攥紧锄头，“香婆去了陆府哪里？”
陈参将的笑更深了，突然仰头灌下什么，喉结滚动两下，眼神瞬间涣散。
顾明薇冲过去时，他嘴角己溢出黑血，指甲深深掐进青砖缝里，死不瞑目。
“是毒。”青霜蹲下身翻他衣襟，从内袋摸出半块碎瓷，“和香料坊的蚀心散一个味。”
顾明薇捏着碎瓷，只觉掌心发烫。
陈参将死得太利落，分明是早有准备。
他们要灭口的，不止是香婆，还有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她抬头看向陆府的朱漆大门，门楣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出“陆府”两个金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去报沈大人。”她将碎瓷收进帕子，“让小七带冰魄丸来，陈参将的尸首要留着。”
沈砚赶到时，陆府角门正“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他披着玄色大氅，外袍前襟还沾着药渍，显然是从药炉边首接赶过来的。
顾明薇迎上去，见他眼底泛着青黑，知他又熬过了毒发的时辰，心头一酸，却只说：“陈参将死了，香婆进了陆府。”
沈砚垂眸看她被划破的衣襟，指腹轻轻抚过那道血痕，声音低得像淬了冰：“谁伤的？”
“不重要。”顾明薇将纸条递给他，“字迹是男人仿的，笔锋里有顿笔，像在刻意模仿定北侯。”
沈砚展开纸条，月光下他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将纸条凑近鼻尖，忽然冷笑：“是沉水香熏过的，和陆侍郎书房的香灰一个味。”
他折起纸条塞进袖中，“香婆只是棋子，她背后的人在提醒我。陆侍郎己死，沈某何恙？”
顾明薇一怔。
昨日赤蛇招供时说，陆侍郎每月十五都会去香料坊取“补药”，如今香婆夜遁，陈参将灭口，陆侍郎……
她突然想起地牢里沈砚让小七拿陆侍郎官印拓本给赤蛇看时，赤蛇瞳孔骤缩的模样。
“陆侍郎死了？”她声音发颤。
沈砚没回答，只是将大氅披在她肩上：“小七查到香婆的马车去了城外，青霜在陆府后巷守着。你跟我回府，这里有墨影的人。”
“不。”顾明薇抓住他的衣袖，“我要去追香婆。”
沈砚的指节抵在她后颈，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你闻闻自己身上。”
她这才察觉，方才在菜窖里沾了一身霉味，混着陈参将身上的腥气，连鬓角的珠花都歪了。
沈砚替她理了理碎发，声音软下来：“你现在这副模样，追上去只会打草惊蛇。回府换身衣裳，我让人把陈参将的尸检结果送过去。”
顾明薇咬了咬唇，终究是点了头。
她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陆府，灯笼的光映在沈砚脸上，他正盯着角门的方向，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压抑什么。
回到侯府时，天己蒙蒙亮。
顾明薇刚换好衣裳，小七就捧着个檀木盒进来：“夫人，这是香婆留下的。”
盒里躺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丝线是极细的金线，摸上去有些发硬。
她刚打开，一缕熟悉的甜香就钻了出来。
是沉水香混着龙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和母亲妆匣里的香粉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顾明薇指尖发抖，“我母亲的香。”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玄色大氅未脱，眉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你母亲的香方，只有你见过？”
“是。”顾明薇将香囊递给他，“母亲临终前说，这是她未出阁时绣的，里面的香料……”
她声音突然哽住，“里面的香料方子，是她阿娘传给她的。”
沈砚接过香囊，指腹蹭过并蒂莲的金线，突然捏紧了。
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拆开。”
顾明薇解香囊的手在抖。
金线缝得极密，她用银簪挑了半天才挑开，里面掉出张泛黄的信笺，墨迹有些晕染，却还能看清字迹。
是母亲的小楷，笔锋里带着她熟悉的温柔。
“若砚儿得势，必有血光之灾，切记……”
顾明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头看向沈砚，他正盯着信笺上的“砚儿”二字，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砚儿是谁？”她轻声问。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他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薄茧，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信笺在晨光里泛着旧黄，后面的字迹被虫蛀了个洞，只隐约能看见“相府”“毒”几个字。
顾明薇将信笺贴在胸口，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母亲的信里为何会提到“砚儿”？
沈砚的“砚”，和这“砚儿”，难道……
“我们得查下去。”沈砚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从香婆的香囊开始，从你母亲的信开始。”
顾明薇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信笺边缘。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过，落在檐角的铜铃上，叮铃作响。
她望着沈砚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昨夜在香料坊看见的纸条。
二十年前的旧案，母亲的信，还有这突然出现的香囊，所有线索像一张网，正慢慢收紧。
而网的中心，是她和沈砚。
顾明薇的银簪尖挑断最后一根金线时，指腹被刺出个血珠。
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从香囊里滑落的信笺。
那确实是母亲的字迹，小楷里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秀媚，在泛黄的纸页上像片被岁月浸透的花瓣。
"若崇郎见字，当知妾身未负当年誓言。"第一行字就让顾明薇呼吸一滞。
顾明薇指尖发颤，信笺在晨光里簌簌作响，"九转蚀心散"五个字撞进眼底时，她几乎握不住那张纸。
沈砚不知何时己站到她身侧，玄色大氅扫过她的手背。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灼热的温度："给我。"
顾明薇抬头，看见他眼尾泛红，喉结在紧绷的脖颈上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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