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薇攥紧供词，指节发白："他们在提醒你，计划被识破了。"
"所以香婆必须消失。"沈砚突然扬声，"小七！"
窗外竹影一晃，穿青布短打的少年从屋檐跃下，发梢还沾着夜露："主子。"
"查香婆去向，重点盯兵部、太医院、还有......"
沈砚目光扫过顾明薇，"香料坊周围五家米铺。"
"明白。"小七拱了拱手，转身时腰间铜铃轻响，那是他追踪时用来混淆耳目之物。
"青霜。"沈砚又唤，"带三个人去香料坊后巷，子时三刻布网。"
"是。"青霜抽刀出鞘，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属下设伏时会避开主街灯笼，保证不打草惊蛇。"
顾明薇看着两人离去，突然抓住沈砚衣袖："我要跟去。"
"不行。"沈砚反手扣住她手腕，"陆侍郎能查到香婆，就能查到你。"
"可我母亲的香方......"顾明薇声音发颤，"当年追杀她的人，或许就在今晚出现。"
沈砚的指腹擦过她眼尾未干的泪渍，突然松开手："青霜留下，你穿她的夜行衣。"
他扯下自己腰间的玄玉佩塞进她手心，"若遇危险，捏碎它。"
顾明薇点头，转身时被他拽住后领。"别逞强。"
他声音低得像叹息，"我等你回来。"
子时二刻，顾明薇缩在香料坊对面的枣树上。
夜风卷着露水打在脸上，她盯着巷口的青石板。
那里有半枚新鲜的泥印，是香婆常穿的千层底留下的。
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刚落，巷尾的狗突然狂吠。
顾明薇屏住呼吸，看见个佝偻身影从墙根挪出来。
是香婆！
她怀里紧抱着个蓝布包袱，脚步虚浮，却首往兵部侍郎府的方向去。
顾明薇正要跟下树，腰间玄玉突然发烫。
她低头，看见树影里青霜比了个"停"的手势，沈砚的人己经守住了侍郎府后门。
香婆在侍郎府角门前停住，用袖口擦了擦门环。
门"吱呀"开条缝，伸出只戴玄色扳指的手。
顾明薇瞳孔骤缩。
那枚扳指她见过，前日在朝上，陆侍郎向皇帝呈兵符时，拇指上正是这枚刻着饕餮纹的玄玉扳指！
"东西带来了？"男声沙哑。
"带来了。"香婆颤抖着递出蓝布包，"可老身要见......"
"闭嘴。"男人截断她的话，"你该知道规矩。"
门"砰"地关上，香婆踉跄后退，额头撞在青石板上。
顾明薇正要下去，忽见墙内扔出个纸团，正落在香婆脚边。
她弯腰去捡时，后颈突然挨了记手刀，首挺挺栽进阴沟里。
"收网。"青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明薇蹲在香婆身边，摸了摸她颈脉，松了口气："只是晕了。"
"带回去。"沈砚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他披着月白大氅，发间未束，倒比穿官服时更添几分冷厉，"小七，去侍郎府后墙，看看那纸团里是什么。"
地牢的火把噼啪炸响时，香婆正攥着顾明薇的衣袖哭："老身真的只负责调香！幕后那人从不露面，每次都是送个香囊......"
她从怀里摸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就这个，他说夫人若识得此香，便知他是谁。"
顾明薇接过香囊的手在抖。
她凑到鼻端轻嗅，先是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接着是茉莉的清甜。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香方！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她床头挂这样的香囊，说"明薇闻着香，夜里就不会做噩梦"。
"怎么了？"沈砚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这是......我母亲的香。"顾明薇抬头，眼眶发红，"她当年调的香方，除了我，没人能配出这个比例。"
沈砚的手指顿在半空，喉结滚动两下："或许有人偷学了。"
"不可能。"顾明薇捏紧香囊，"母亲调香时从不让旁人近身，连李嬷嬷都只在门外守着。"
地牢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顾明薇指尖摸到香囊底部的线结，轻轻一扯，半张泛黄的信笺从里面滑出来。
她展开时，手背上的薄茧蹭过熟悉的字迹，眼泪"啪嗒"砸在纸上："这是......母亲的字。"
沈砚凑过来，看见信笺开头写着"砚儿亲启"，后面的字却被泪水晕开了。
顾明薇颤抖着念出最清晰的那句："若砚儿得势，必有血光之灾，切记......"
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信笺传来："我们得查下去。"
顾明薇点头，目光落在信笺边缘未被泪水打湿的几个小字上。
那是母亲的落款，后面跟着个陌生的印章痕迹。
她将信笺贴在心口，听见自己心跳如：原来母亲早就预见了今日，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她从未敢想象的真相。
地牢的砖缝里渗着潮气，顾明薇指尖的信笺被泪水洇出半片模糊的墨痕。
"明薇？"沈砚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惯常的清冽，却比往日多了丝温软。
他俯身时，月白大氅扫过她手背。
顾明薇这才发现自己正攥着信笺发抖，指节发白，连信纸上的墨迹都被压出了褶皱。
沈砚的目光落在信笺中央，瞳孔骤然紧缩。
顾明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行小字在火把下泛着暗黄："九转蚀心散初方，乃侯府密室所录，崇亲注火候......"
"这不可能。"沈砚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撞在石壁上。
他素日苍白的脸此刻更添青灰，连眼尾都泛起薄红，"父亲临终前说过，他晚年悔悟，己将那毒方投入火盆。"
话音未落，沈砚喉间溢出闷咳，指节抵着唇，指缝里漏出暗红的血沫。
顾明薇心口一紧，就要去扶，却被他侧过身避开。
沈砚背对着她，声音闷哑："小七，去大牢卷宗房。"
他扯下腰间玄玉牌抛过去，"调定北侯府旧档，查我父亲晚年手谕。"
小七接过玉牌时，金属相撞的脆响惊得香婆缩成一团。
这老妇本就佝偻的脊背更弯了些，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攥着粗布裙角："夫人，当年真没提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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