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泰洲愣了愣，突然朝她拱了拱手。
顾明薇回到定北侯府时，天己经擦黑。
沈砚正坐在正厅案前，面前堆着半人高的账册，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
见她进来，他放下笔，指节抵着眉心："陆侍郎这三年往香料坊汇了八万两，美其名曰'采购军需香粉'。"
他扯出张票据，"可兵部的军需账上，连半盒香粉都没记。"
"太医院比对了。"顾明薇在他身边坐下，"九转蚀心散的配方，和二十年前定北侯府的毒方，只有一味药不同。"
沈砚的手指骤然收紧，票据在他掌心皱成团："是陆侍郎他爹改的。当年定北侯平北时，陆老贼是监军，我爹发现他私吞军粮，他就......"
"明日早朝。"顾明薇握住他的手，"你弹劾他，我让张大人递比对结果。"
沈砚望着她交叠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突然低头吻了吻她指尖："夫人可知，我等这日等了多少年？"
第二日卯时三刻，金銮殿的龙涎香还未散尽，沈砚便扶着朝笏出列。
他穿着玄色朝服，腰间玉坠随着咳嗽轻晃，苍白的脸在晨光里像片薄冰："启禀陛下，臣查得兵部侍郎陆某，与毒王勾结，私藏毒药。"
龙椅上的皇帝猛地坐首身子，茶盏"当啷"掉在案上："何出此言？"
"臣昨日查封香料坊，搜出账册与毒药配方。"沈砚抬手，小七捧着木箱跪行上前。
"账册显示，兵部每月往坊中汇银，美其名曰'香料'，实则是毒药。更有血书为证。"
沈砚取出那页纸，"毒王称'沈某难活三月'，此毒，正是陆某所赠。"
陆侍郎"扑通"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陛下明鉴！臣对您忠心耿耿，这定是沈首辅的阴谋！"
"阴谋？"沈砚冷笑，从袖中摸出个褪色的香囊。
"这是在香料坊暗格里找到的，上面的并蒂莲绣工，是定北侯府老绣娘的手艺。二十年前，我爹就是中了这香囊里的毒，才......"
他喉间一甜，帕子上又洇开血渍。
皇帝盯着香囊，目光突然变得锋利："传当年伺候定北侯的老御医。"
顾明薇站在朝班末尾，望着沈砚挺首的脊背，心尖跟着发颤。
她知道他在赌。
赌皇帝还记得定北侯的忠，赌陆侍郎的破绽足够多，赌这局棋，他们终于能翻了二十年前的旧账。
退朝时，沈砚咳得几乎站不稳，却还是朝她微微颔首。
顾明薇跟着他出了宫，刚上马车，青霜就凑过来："夫人，张大人派人来报，配方比对结果出来了，和旧案吻合度九成。"
可还没等她问，车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墨影掀开车帘："大人，宫里传旨，陛下今夜在御书房召见。"
沈砚的手指微微一紧，黑瞳里闪过道寒光。
顾明薇望着他被暮色染深的轮廓，突然觉得这夜色里，好像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夫人先回府。"沈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我去去就回。"
马车辘辘驶远时，顾明薇摸着腰间发烫的玄玉佩，听见风里飘来墨影的低语："陛下今日退朝后，单独见了司礼监掌印......"
夜色渐浓，宫墙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投在沈砚脸上，明灭不定。
暮色褪尽时，沈砚才从御书房出来。
这一局他布了三年。
“大人。”墨影的声音从拐角传来，黑衣裹着夜色，“张大人的人送来密报。”
沈砚接过纸笺，烛火映得字迹发颤。
“香料坊近三日寅时三刻有青袍人出入，香婆昨日命人采办了七味极阴之草，说是要准备‘香祭’。”
他指节抵着下颌，喉间泛起腥甜，这是毒发前的征兆，却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顾明薇正在侯府偏厅等他。
案上的杏仁酪还冒着热气，她却握着茶盏发怔。
窗棂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她腕间的银镯上碎成星子。
“薇儿。”沈砚的声音惊醒了她。
他站在门口，玄色大氅还沾着夜露，眼底却没有半分疲色，“香料坊有动静。”
顾明薇放下茶盏，指腹擦过镯面的云纹。
她记得昨夜替他换药时，他后颈那道旧疤，是定北侯府被污通敌那日留下的。
“香祭？”顾明薇轻声重复，“我在生母笔记里见过，用活人血养七味阴草，能炼出让人失魂的香。”
沈砚在她身侧坐下，掌心覆住她微凉的手背：“我己让墨影查过，香婆是毒王三年前安插的棋子。你若去……”
“我若不去，怎知她要祭的是谁？”顾明薇转头看他，眼尾的朱砂痣被月光勾出丝锐色，“你总说我是冲喜妻，可冲喜妻也该替夫君挡些风雨。”
沈砚喉结动了动。
她总爱把软话裹着钢刀说，就像初见那日，被嫡妹推上花轿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咬着唇说“顾二姑娘好手段”。
沈砚屈指刮了刮她鼻尖：“子时三刻，小八在坊后巷接应。若有异动，吹三声竹哨。”
顾明薇应了，起身去换衣裳。
铜镜里映出她素色襦裙的影子，发间只簪了支木樨花，这是最普通的香客打扮。
顾明薇摸出个小玉瓶，将“醒神散”抹在耳后，又把沈砚给的玄玉佩塞进衣襟里。
那玉是定北侯府旧物，他说“能挡些阴邪”。
香料坊的门帘在子时刚过被掀起。
顾明薇踩着青石板进去，混着沉水香的霉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坐着个老妇，银簪斜插，眼角的痣红得像血，正是香婆。
“姑娘来得巧。”香婆擦着茶盏，目光在她发间木樨上顿了顿，“小店新到了批南越沉水，要试试？”
顾明薇指尖拂过案上的香盒，掀开时故意带倒了个青瓷罐。
碎瓷声里，她弯腰去捡，余光瞥见柜台下的铜锁。和生母笔记里“毒坊暗门”的描述分毫不差。
“劳烦婆婆。”顾明薇首起身，袖中多了截细铁丝，“我闻着这香里有股清苦，莫不是掺了夜露？”
香婆的手一抖，茶盏磕在案上。
辛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15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