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薇扶着门框往外看，见老吴举着铜锣冲在最前，铜锣边缘还沾着他方才敲出的血。
他年轻时替沈砚挡过刀，现在敲起铜锣来，倒比护院队的教头还狠。
阿福拎着根齐眉棍，正用棍头戳地上打滚的贼子，每戳一下就骂一句："让你偷主子的东西！让你踩我新种的月季！"
为首的贼子突然暴起。
他原本缩在阴影里装死，此刻挥刀砍向阿福的后颈，刀刃反射的冷光刺得顾明薇眯起眼。
她早料到会有硬点子，反手从袖中抖出个青瓷瓶，拔了塞子往地上一掷。
"迷魂香"的青烟腾起时，那贼子的刀正砍在阿福的棍上，火星子溅进烟雾里，转瞬就灭了。
"咳……你、你使诈！"贼子捂着口鼻踉跄，刀当啷落地。
顾明薇踩住刀刃，弯腰从他怀里摸出块玄铁令符，上面刻着条盘着珠子的蟒。
权宦的私印，她在相府嫡母房里见过，是权宦之孙送的定亲信物。
"拖去地牢。"顾明薇将令符在掌心拍了拍，"一个都别留活口。"
有小丫头来报说贼子全擒了，顾明薇这才想起灵堂里的人。
她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沈砚脸上的金箔纸钱簌簌往下掉。
那是她特意让人糊在他脸上的，为的是掩住他逐渐回暖的气色。
"沈砚？"顾明薇跪回蒲团，指尖抚过他冰凉的眼皮，"你再装下去，我可要掀了你的棺材板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极轻的咳嗽。
顾明薇浑身一震，就见沈砚的睫毛颤了颤。
她赶紧摸出怀里的药瓶，倒出两颗红色药丸碾碎，混着温水喂进他嘴里。
这是她昨日翻遍侯府药房配的，能压制他体内毒发时的脉象波动。
"明薇……"沈砚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你藏的迷魂香，比我库房里的还烈。"
"沈首辅。"顾明薇故意用他最讨厌的官称，手指却轻轻替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你装死装得挺像，差点骗了我。"
沈砚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还是凉的，可指腹的温度在往上升。"
不是装。"沈砚低声说，"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死。可今日我突然不想死了。"
窗外传来地牢方向的惨叫。
顾明薇知道，那些贼子正在受审，用不了多久，权宦的阴谋就会像被掀开盖子的腌菜坛，臭得满朝都闻见。
她低头看着沈砚，见他眼尾还沾着金箔纸钱，突然笑了："不想死就好。"
沈砚的手指慢慢收紧，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顾明薇能感觉到，那里有个极轻的跳动。
灵堂外的更声又响了。
顾明薇起身去关窗，却见东方的天己经泛白。
她回头时，正撞进沈砚的目光里。
那双眼底的冷锐还在，可多了团火，烧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顾明薇。"沈砚说，"明日，我要去见皇上。"
顾明薇挑眉："病弱世子暴毙还魂？不怕被说成妖言惑众？"
沈砚笑了，咳嗽着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佩，辛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是东库密格的钥匙之一。
"二十年前的旧案，该翻了。"沈砚说。
窗外传来阿福的喊叫声："少夫人！地牢审出结果了，权宦那老匹夫..."
顾明薇转身要走，却被沈砚轻轻一拉，跌进他怀里。
沈砚的怀抱还是凉的，可她能感觉到，有股暖意正从他心口漫出来，漫过她的腰，漫过她的肩，漫进她的骨头缝里。
"再等片刻，让我抱抱你。"
顾明薇没动。
她听见沈砚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像战鼓，像晨钟，像所有她曾不敢奢望的未来，正踏着满地月光，朝她奔来。
灵堂里的檀香燃到第七柱时，顾明薇的指尖突然顿住。
她正替沈砚调整枕下的冰帕，余光瞥见案上的青铜香炉。
香灰本应是匀细的黛色，此刻却凝着几星暗褐颗粒。
"沈砚。"顾明薇俯身轻唤，指尖掠过他发凉的手腕。
脉象虽弱，却比昨日多了丝活泛，可这香炉里的香粉……
"去取新的沉水香。"顾明薇转头对守在门边的小丫鬟道，话音未落又补了句，"让阿福跟着去库房，钥匙我昨日刚换过。"
鬟应了声跑出去，她盯着那撮异常的香灰，喉间泛起股冷意。
晨起她才亲自调配了压制脉象的香方，如今不过半日，便有人动了手脚。
廊下传来更梆子的脆响。
老吴的声音混着夜露的湿意飘进来："三更天咧，风大，各房看好烛火……"
顾明薇抄起铜铲拨了拨香灰，暗褐颗粒随着火星迸裂，散出丝极淡的苦腥。
她瞳孔微缩，这气味像是掺了乌头草的碎末。
乌头性烈，寻常人闻多了都要心悸，何况沈砚正靠着香氛压制毒性？
"阿福！"顾明薇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话音刚落，穿堂风就卷着马蹄声撞进来。
阿福掀开门帘时，鬓角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从马厩一路跑过来的："少夫人，库房守得严实，可刚在后院逮着个鬼鬼祟祟的，穿着更夫衣裳，腰牌倒像是前儿被辞退的老张。"
顾明薇的手指扣住桌沿。
更夫？
她想起方才老吴的梆子声，突然转身望向窗外。
灵堂外的更棚里，本该是老吴守夜，此刻却立着个背影像极了老吴的身影，可那举梆子的手，腕骨细得不像常年打更的粗汉。
"去叫老吴来。"顾明薇的声音很沉，"快。"
阿福应声冲出去，带起的风掀动灵堂的白幡。
顾明薇盯着那道"更夫"的背影，见他正往香炉方向挪步，袖中隐隐鼓起个纸包。
她迅速从妆匣里摸出颗豆大的夜露香丸，指尖蘸了点水抹在香丸上，趁人不注意弹进香炉。
"啪"的一声轻响。
那"更夫"的脚步猛地顿住，侧过脸来。眉尾有道极浅的刀疤，哪里是老吴？
"这位大哥对香料倒熟。"顾明薇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汤浸着她发冷的舌尖，"夜露香丸最是金贵，我刚放进去半颗，你就听见响动了？"
刀疤男的脸色骤变，转身就往院外跑。
可他刚跨过门槛，就被人横着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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