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香。"青璃从袖中摸出个褪色的香囊，"今日在谢府外院扫到的，是他贴身侍从阿福的。"
她将香囊凑到顾明薇鼻端，清甜的茉莉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影香以沉水香为底，混七味晨露鲜花，烧了之后会在纸上留淡痕。"
顾明薇眼睛亮了。
她抓起笔在宣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墨迹未干时用银簪挑了点影香粉末撒上去。
待墨迹干透，纸背果然浮现出浅褐色的影纹，正是今日早朝时周尚书呈的那封"兵部密信"上的痕迹。
"伪造一封谢统领与兵部暗通的密信。"顾明薇将笔往案上一搁，"用同样的纸，同样的影香。"
青璃的指尖在账册上轻轻敲了两下："御史台的档案房今晚有值夜的老张头，他儿子在谢府当杂役，上个月被阿福打了。"
顾明薇笑了，笑得眼尾微挑："去告诉他，有人要往档案里塞对谢统领不利的东西。"
次日卯时三刻，朝会的钟声在宫城上空回荡。
顾明薇跟着命妇队伍走进含元殿时，看见周尚书站在文官首列，腰牌上的鹤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启禀陛下！"周尚书突然出列，手中折子抖得哗哗响，"臣昨日得密报，兵部与权宦余党谢统领勾结，私调边军粮饷！"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周卿既知此事，为何不早奏？"
周尚书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臣……臣也是昨日才得信。"
"污蔑！"谢统领大步跨出，锦袍上的蟒纹几乎要挣破衣料，"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与兵部勾结？"
顾明薇垂在袖中的手攥紧了。
她往前一步，腰间的珍珠坠子轻轻撞在玉牌上，发出清脆的响："陛下若不信，不妨验验这密信的纸张。"
她取出半片残纸，"此纸用的是兵部旧制洒金宣，更妙的是……"
顾明薇将残纸凑到皇帝案前，"上面有影香的痕迹。"
皇帝抬了抬手，司礼监掌印太监立刻捧着谢统领的香囊上前。
御医署的老医正捏着放大镜比对片刻，声音陡然拔高："回陛下，香囊残留的影香与密信纸张完全一致！"
谢统领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朝笏架，青铜笏板哗啦啦落了一地。
周尚书的官靴在金砖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半口浊气。
"谢卿，你还有何话说？"皇帝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水。
谢统领"扑通"一声跪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明鉴！臣……臣是被人陷害的！"
顾明薇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令，黄绢封面上"内阁首辅"西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金："此令是沈大人临终前亲手交予臣的。"
她展开密令，声音清越如钟，"沈大人说，军务改革涉及边军命脉，需等定北侯旧案查清再行定夺。"
皇帝接过密令，目光在字迹上停留许久。
殿外忽然起了风，吹得龙案上的奏折簌簌作响。
顾明薇望着皇帝微颤的眼角，想起沈砚曾说"帝王心最是难测"，可此刻她分明看见，那抹藏在威严下的松动。
"沈砚虽亡，其志未改。"皇帝突然拍案，震得案上的青瓷笔洗跳了跳。
"自今日起，军务改革暂缓！兵部账目着都察院彻查，谢统领停职待审！"
暮色漫进侯府时，顾明薇站在主院廊下，将密令副本塞进青璃手中："送往密室，沈大人若醒了，告诉他朝堂稳住了。"
青璃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
顾明薇摸着腰间的珍珠坠子往密室走，转过抄手游廊时，听见从地下传来极轻的响动。
像有人攥紧了拳头，指节抵在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
她脚步猛地顿住。
月光从廊顶漏下来，在地上投下她微颤的影子。
密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光，照见门槛上半枚新鲜的鞋印，是沈砚常穿的云纹皂靴。
顾明薇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伸手推开密室门，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晃，照见榻上那个裹着玄色大氅的身影。
他靠在软枕上，苍白的指尖正捏着她今早落在灵堂的珍珠坠子，眼底的冷锐被月色浸得温柔。
"替我挡刀？"沈砚的声音还有些哑，却带着她熟悉的清冽，"下次换我替你。"
顾明薇的眼眶突然发热。
她扑过去时带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沈砚笑着张开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来。
窗外，春夜的风卷着新绿的枝桠，扫过密室的窗棂。
青璃的身影刚消失在月洞门后，顾明薇便察觉到了异样。
春夜的风裹着新绽的桃香拂过耳际，可廊下的灯笼却比往日晃得更急。
她分明记得寅时三刻才换的灯油，此时灯芯该稳当燃着，不该有这般杂乱的影子在粉墙上跳动。
"夫人。"
极轻的唤声从院角传来。
顾明薇垂眸扫过脚边的青石板，阿福缩在太湖石后，腰间的马缰绳结系得歪歪扭扭。
那是他从前在马厩被嫡母罚跪时才会有的慌乱手劲。
"东库后墙根，有三道鞋印。"阿福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像被水浸过的棉絮，"鞋尖朝内，沾着西市外的红土。"
顾明薇的指尖在腰间珍珠坠子上轻轻一叩。
西市红土是权宦派暗桩的标记，她前日在谢统领的靴底见过同样的泥渍。
"老吴呢？"顾明薇转身往更房走，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铜铃叮当。
"在巡西院。"阿福小跑着跟上，"小的按您说的，每更换班都盯着更夫的梆子，今夜那梆子声比老吴平时敲得慢半拍。"
顾明薇的脚步猛地停住。
"去叫老吴来东库。"她摸出袖中银哨吹了声短音，这是侯府暗卫的集合暗号。
"你带两个人守灵堂偏门，若有穿皂色短打的人靠近，先打腿弯。"
阿福领命跑远时，顾明薇己拐进了灵堂。
檀香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供桌上的长明灯闪着幽光，照见棺椁前的香炉。
那是沈砚"假死"时特意备下的，里面的醒魂草香丸能延缓毒性发作，却也最是引人注意。
(http://www.220book.com/book/S15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