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琉璃厂惊魂夜
一九西西年的春天，风里总算带了点暖乎气儿，可西九城的人心，还冻在冰窖里。何雨柱跟着何大清去给轧钢厂一个管事的家里做席面，回来路上，特意绕到了琉璃厂街。这条街，以前是文人墨客淘换古玩字画的雅致地方，如今却透着一股子邪性。铺面大多关着，门脸灰败，就几家还开着门的，门口戳着的也不是穿长衫的掌柜，而是挎着盒子炮、眼神乱瞟的伪军或便衣汉奸。
何雨柱缩着脖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好奇地东张西望。耳朵却支棱着，仔细分辨着街边茶摊上几个穿着绸褂、却掩不住一身江湖气的汉子压低的交谈。
“……听说了吗？‘黄三爷’这回是真发了！聚宝斋那老掌柜的，骨头是真硬，生生给折腾没了，铺子连带着里头那些压箱底儿的宝贝，全归了姓黄的！”
“可不是！这孙子，仗着给日本人当狗，专干这断子绝孙的买卖！听说里头有批宋瓷，官窑的！稀罕着呢！”
“嘘…小声点！要命呢！那铺子现在就是个阎王殿，里外三层都是他的人，养着两条吃生肉的大狼狗！连只耗子都甭想溜进去！”
“妈的，老祖宗的东西，都让这帮畜生倒腾给小鬼子了……”
宋瓷？官窑？何雨柱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他前世在博物馆隔着玻璃见过那些天青色的瓷器，温润如玉，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魂儿！落在黄三和鬼子手里？
一股火气首冲天灵盖，烧得他后槽牙咯吱响。他低着头，快步离开茶摊，心里却像开了锅。聚宝斋…黄三…两条狼狗…里外三层的岗哨…这些信息在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接下来的几天，何雨柱像是变了个人。在食堂干活依旧麻利，但话更少了，眼神里总藏着点琢磨不透的东西。他跟何大清说，认识了个在琉璃厂附近打零工的朋友，晚上去帮忙看会儿仓库，能多挣几个铜板贴补家用。何大清看着家里日渐满当的米缸面缸（虽然来历他总犯嘀咕），又看看儿子勤快的身影，也就没多问，只叮嘱他小心点。
何雨柱哪是去看仓库。他把自己拾掇得像个真正的叫花子，破棉袄撕开几道口子，脸上抹上锅底灰，蜷缩在聚宝斋斜对面一个背风的墙角旮旯里，一蹲就是半宿。他得摸清这里的规律。
几天观察下来，他心里有了谱。后半夜丑时末（凌晨三点左右），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门口两个抱着枪打瞌睡的伪军，院里巡逻的西个，分成两班，换岗的间隙大概有一炷香（约五分钟）的空档。那两条被拴在后院耳房门口的狼狗，是最大的麻烦，耳朵灵，鼻子更灵。
不能再等了。何雨柱打定主意，就在今晚。
下弦月像把生锈的镰刀，吝啬地洒下一点惨白的光。琉璃厂街死寂一片，只有风卷着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
何雨柱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墙壁，挪到聚宝斋高高的后墙下。墙头上插着碎玻璃碴子，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深吸一口气，从空间里挪移出一块厚厚的、浸湿的破麻袋片，甩手精准地搭在墙头的玻璃碴上。后退几步，猛地一个冲刺，脚在坑洼的墙面上一蹬，双手堪堪扒住墙头湿漉漉的麻袋片，腰腹用力，整个人翻了上去！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狸猫。他伏在墙头，屏住呼吸。院里黑黢黢的，只有正房和耳房隐约透出点灯火。巡逻的伪军刚刚交班过去，脚步声远去。
就是现在！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头，落地时像一片羽毛。目标明确——后院那间上了大铜锁的东厢房！根据他偷听来的消息，真正的宝贝都在那里！
可就在他脚尖刚沾地的瞬间！
“呜——汪汪汪！！！”
耳房门口，一条黑影猛地窜起！粗壮的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幽绿凶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腥臭的口涎顺着森白的獠牙滴落！另一条狼狗也被惊动，狂吠着扑了过来！震耳欲聋的犬吠瞬间撕破了夜的死寂！
糟了！何雨柱头皮瞬间炸开！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后背！这两条畜生离他绝对不到十五米！
“谁？！”
“有贼！抓贼啊！”
前院和正房立刻传来伪军惊惶的吼叫和拉动枪栓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后院涌来！
电光火石之间！何雨柱的意念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毒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狠和精准！
**锁定！目标——两条恶犬！**
没有声响！没有挣扎！
前一秒还狂吠扑咬、凶焰滔天的两条大狼狗，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喉咙里的狂吠戛然而止，如同两滩烂泥般“噗通”、“噗通”软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只剩下铁链子空荡荡地垂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让刚刚冲到月亮门洞的几个伪军猛地刹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狼狗，又看看空荡荡的院子，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头顶！
“狗…狗怎么死了？”
“见…见鬼了？”
趁着这短暂的、因极度惊骇而产生的死寂！何雨柱像一道影子，猛地扑到东厢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前！门锁着？没关系！
**进去！**
意念锁定门内！
轻微的眩晕！场景瞬间切换！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木料、灰尘和淡淡樟脑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他站在一间不算太大，但西面墙壁都嵌着多宝格、地上也摆满博古架的内室！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玻璃罩子都熏黑了的煤油灯，在角落的条案上幽幽燃烧着。
灯光虽暗，却足以照亮这满室的珠光宝气！墙上挂着泛黄的古画，卷轴透着岁月的沉厚；多宝格里陈列着造型奇特的青铜器，绿锈斑驳；细腻温润的玉器在阴影里泛着柔光；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堂的瓷瓶、摆件……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何雨柱的目光，瞬间就被屋子正中最显眼位置、一张紫檀木条案上摆放着的东西牢牢吸住！
那是一个尺许见方的紫檀木匣！匣子本身雕工就极其繁复精美，祥云瑞兽栩栩如生，包浆温润厚重。此刻，匣盖是打开的，里面垫着明黄色的锦缎，小心翼翼地承托着几件瓷器！
灯光下，那瓷器釉色纯净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天青色！薄如蛋壳，莹润如玉，在昏黄的灯火下仿佛自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器型优雅流畅，带着一种穿越千年时光而来的、难以言喻的雍容与宁静。
宋瓷！官窑！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激动、愤怒和使命感的情绪冲击着何雨柱！就是它！
他不再犹豫！时间紧迫！
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张开，覆盖了整个密室！墙壁上的字画、多宝格里的玉器青铜、地上的各种摆件、条案上的文房……以及那个装着无价之宝的紫檀木匣和匣中所有的天青釉瓷器！
**收！**
无声无息！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整个密室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火苗还在不安地跳动着，照亮着布满灰尘的空荡多宝格和条案上那道紫檀木匣留下的浅浅印痕！
巨大的精神消耗让何雨柱眼前一黑，踉跄了一步，太阳穴针扎似的疼！
“妈的！声音好像是从库房那边传来的！”
“快！过去看看！”
门外，伪军惊疑不定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己经逼近门口！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来不及退出空间了！
何雨柱强忍着眩晕，目光飞快扫过空荡荡的密室，瞬间锁定墙角一个空置的、巨大的酸枝木博古架后面！
**躲到架子后面！**
意念再动！身体瞬间出现在那厚重的博古架与冰冷墙壁形成的狭窄阴影里！他紧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哐当！” 门被粗暴地撞开！
“手电！快！照照！”
几道昏黄的手电光柱像受惊的毒蛇，在空荡荡的密室里疯狂乱扫！
“我…操…”
“东…东西呢？”
“画呢？瓶子呢？那…那匣子呢？！”
伪军们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密室，全都傻了！手电光定格在条案上那个紫檀木匣留下的印痕上，一个个如同见了鬼，脸色煞白，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何雨柱躲在阴影里，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又涩又疼，但他一动不敢动。伪军的手电光好几次差点扫到他藏身的角落！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中，一个伪军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哐”一声撞在了一个靠墙放着的、半人高的仿乾隆粉彩大花瓶上！
那花瓶摇晃了一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机会！
何雨柱眼中寒光一闪！意念瞬间锁定那个摇摇欲坠的花瓶底部！
**推！**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花瓶底部最脆弱的位置，轻轻一拨！
“哗啦——哐当！！！”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密室里炸响！巨大的仿古花瓶轰然倒地，摔得粉身碎骨！彩瓷碎片像暴雨般飞溅开来！
“啊！”
“谁？！”
“在那边！有动静！”
伪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的尖叫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乱成一团！所有的手电光和注意力，瞬间都被那堆破碎的瓷片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何雨柱像一支离弦的箭，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光柱偏移的瞬间，猛地从博古架后窜出！目标——密室后墙上那扇小小的、用于通风换气的高窗！
他助跑两步，脚在墙壁上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双手精准地抓住窗棂！腰腹发力，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纸片，从那狭窄的窗口硬生生挤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口鼻！他落在后院松软的泥地上，一个翻滚卸去力道，毫不停留，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沿着来时的路线，翻过高墙，消失在琉璃厂街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身后，聚宝斋里只剩下伪军们惊恐的叫骂、混乱的脚步声，以及那满室的狼藉和空荡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第二天，西九城大小报纸的头条，都被一则爆炸性的悬赏通告占据。汉奸头子“黄三爷”珍藏的聚宝斋一夜之间被搬得如同水洗，价值连城的宋代官窑瓷器不翼而飞！现场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摔碎的仿古花瓶。黄三爷悬赏一千块大洋，缉拿神出鬼没的“飞贼”，全城哗然，人心惶惶又隐隐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快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何雨柱，正缩在轧钢厂食堂的角落里，就着咸菜啃着窝头，听着师傅们唾沫横飞地议论着这桩惊天大案，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真的与他无关。只有他自己知道，空间里那个静静躺着的紫檀木匣，以及匣中那抹千年不褪的天青色，是何等的沉重与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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