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父疑三连问
一九西五年初的北平,虽然鬼子还在城里耀武扬威,但空气里似乎隐隐约约飘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像冰封的河面下,暗流开始涌动。连轧钢厂食堂里,老师傅们抽烟歇晌时,议论的话题也多了些“南边”、“北边”的模糊字眼。
何家的日子,在何雨柱“神出鬼没”的操持下,是越过越“红火”了。米缸面缸总是不声不响就满了,偶尔还能飘出点腊肉、火腿的荤腥味。何雨水养得白白胖胖,穿着何雨柱用空间里“捡”来的厚实料子做的新棉袄,像年画里的娃娃。何大清在食堂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靠着儿子时不时“灵光一闪”的点子和那点“捡”来的神奇“味精”,把大锅菜做出了小灶的味道,连厂长都夸过几句。
可这“红火”底下,何大清心里的疑云却是越积越厚,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天晚饭,难得的丰盛。一小盆油汪汪的红烧肉(空间五花肉),一盘翠绿的炒白菜(加了点蚝油),还有白米饭。何雨水坐在小木椅里,抱着个肉丸子啃得满嘴油。白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给丈夫和儿子夹菜。
何大清闷头扒着饭,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嚼在嘴里,却感觉不到多少滋味。他放下碗,拿起旁边小酒盅,抿了一口劣质的烧刀子。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非但没压下心头的烦躁,反而像添了把火。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坐在对面、正低头给雨水擦嘴的何雨柱。
“柱子。”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凝重。
何雨柱擦嘴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爹?”
白氏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紧张地看着丈夫。
何大清没看妻子,眼睛像钩子一样钉在何雨柱脸上,一字一顿地问:
“去年冬天,西边厂里鬼子仓库被搬空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脸上表情不变,带着点少年人的茫然:“那天?哦,您说下大雪那晚啊?我不是跟您说了嘛,去帮前街王麻子修屋顶了!他家那破屋顶漏得跟筛子似的,雪一压更不行了!我帮着补了补,太晚了雪又大,就…就在他家柴房对付了一宿。”
“王麻子?” 何大清眼神锐利,“我今儿碰见他了,问了一嘴。”
何雨柱心里一紧,面上却更“疑惑”了:“啊?他咋说?”
“他说…是有这么回事。” 何大清盯着儿子的眼睛,话锋却猛地一转,“可雨水那次急惊风,差点要了命!你给她用的那‘洋药丸’…又是打哪儿来的?那东西,金贵得连王先生(老郎中)都说没见过!你随随便便就能‘捡’着?”
“那个啊!” 何雨柱像是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也是在琉璃厂那片儿捡的!就一个油纸包,丢在墙角。我瞧着像药,就拿回来了。后来不是跟您说了嘛,隔壁胡同那个留过洋的张爱国大哥,以前在洋行干过,他看了一眼,说是什么退烧消炎的好药!可惜啊,前些日子听说他老家有事,带着老娘搬走了,不然还能再问问。” 他再次搬出那个虚构的、无法查证的“张爱国”。
何大清没说话,只是拿起酒盅又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还有…” 他放下酒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更深的惊疑,“你…你啥时候学的日本话?!那天鬼子来查户口,你对着那鬼子小队长叽里咕噜说的啥?!你当老子是聋子?!”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震得白氏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何雨水也被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
白氏连忙抱起女儿哄着,又惊又怕地看着丈夫和儿子。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这是最致命的一问!他那几句临时抱佛脚、半生不熟的日语,成了最大的破绽!他看着父亲那双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他放下给雨水擦嘴的布巾,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那点少年人的懵懂和“轻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委屈、倔强和受伤的神情。
“爹…”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雨水的哭声,“您…您这是不信我?”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仓库那晚,我去帮王麻子,有他作证!”
“那洋药,是捡的!张大哥认得,可他搬走了,我找谁证明去?”
“日本话?” 他像是气急了,声音反而带着点委屈的颤抖,“您当我想学那鬼话?还不是…还不是厂里隔三差五就有太君来食堂!管后勤那个小野,鼻子翘到天上去!厨子老赵,您知道吧?为了讨好他,硬着头皮学了几句‘米西米西’、‘哟西哟西’、‘阿里嘎多’!我在旁边打下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就记住了那么两句保命的!那天要不是急中生智喊出‘哈次卡西’(肺病),吓退了鬼子,雨水和娘…雨水和娘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儿吗?!”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猛地一指门外:“您要是不信我!觉得我何雨柱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行!我…我明天就收拾铺盖卷儿!搬到厂里宿舍住去!省得在家碍您的眼!让您整天疑神疑鬼!”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一转身,背对着父母和哭泣的妹妹,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流下泪来。那背影,充满了少年人的倔强、委屈和被至亲之人怀疑的伤心。
屋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何雨水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白氏看着儿子颤抖的背影,心疼得不行,眼泪也下来了,用力拽着何大清的胳膊:“当家的!你…你这是干什么啊!柱子…柱子他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没有柱子,雨水早没了!咱家早散了!你…你糊涂啊!”
何大清被儿子这激烈的反应和妻子带着哭腔的指责,震得僵在原地。他看着儿子那单薄又倔强的背影,耳边回响着儿子带着哭腔的质问,眼前又闪过女儿病危那晚儿子熬红的双眼和果断塞药的身影,还有家里不知何时就满起来的米缸面缸……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心疼猛地涌了上来,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疑虑和担忧。他何大清这是怎么了?被猪油蒙了心吗?柱子是他亲儿子啊!从小就憨厚老实(至少以前是),为了这个家,小小年纪就跟他进食堂吃苦,想法子弄吃的弄药,救了妹妹的命……自己怎么就疑心起他来了?
“柱子…” 何大清的声音一下子哑了,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悔意。他绕过桌子,走到儿子身后,粗糙的大手带着颤抖,重重地落在何雨柱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甸甸的,带着一个父亲迟来的歉意和无言的信任。
“爹…爹不是那个意思…” 他喉头哽咽,“爹是…爹是怕啊!这世道太乱了!鬼子、汉奸、黑市…爹是怕你…怕你年纪小,被人骗,或者…或者走了歪路啊!” 他用力扳过儿子的肩膀,看着何雨柱通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这个在食堂掂了几十年大勺、什么苦都能咽下的汉子,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爹信你!爹信你是个好孩子!是爹…爹糊涂了!以后…以后咱家,还得靠你撑着呢!别说什么搬出去的话,这是你的家!”
何雨柱看着父亲眼中那真切的悔意和重新燃起的信任,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他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顺势低下头,掩去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何大清心中那点疑虑,真的完全消散了吗?何雨柱知道,父亲只是选择了相信,选择了将那些无法解释的“邪性”归为儿子的“运气”和“急智”。这层薄薄的信任,需要他以后更加小心地去维护。
他重新坐回桌边,默默拿起筷子。桌上的红烧肉己经有些凉了,凝结了一层白色的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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