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现在在做什么？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撞入他的脑海：同样也是一双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紧，青筋微微凸起。母亲曾经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她本该用那双握笔的手去书写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然而，生活的重担却无情地压在了她的肩上，为了孩子，她不得不放弃了许多自己的追求和梦想。那双曾经纤细的手，因岁月的磨砺和生活的劳累，变得粗糙而布满老茧。她的手掌上留下了无数生活的痕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都是她默默付出的见证。
那双手，曾经攥着一把粗糙的木柄长毛刷。刷子浸在一个浑浊的、漂浮着泡沫和灰尘的水桶里。刷子旁边，是一块用旧了、边缘磨损的深灰色抹布。那双手握着刷柄，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刮刷着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污水在地面蔓延开来，倒映着头顶惨白的日光灯光管。那光，落在污水里，破碎而扭曲。角落里，静静靠着一把沾满污渍的拖把和一个半空的廉价洗洁精瓶子。
刷子刮过粗糙地面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时空，尖锐地刺进小野的耳膜。
“嗤啦——嗤啦——”
那声音单调、重复、充满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力。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在某个陌生、巨大、同样冰冷而空旷的地方回响。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栋冷灰色石材的堡垒？为了这散落一地的崭新钞票？为了眼前这枚足以闪瞎人眼的钻戒？为了这个带着完美假笑、身上香得令人作呕的陌生女人？为了……他能坐在这冰冷炫酷的赛车椅上，对着一个陌生人喊“妈”？
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岩浆猛地从心脏最深处炸裂开来，瞬间冲垮了冰冷的堤坝，沿着西肢百骸凶猛地奔涌咆哮！那浓烈的香水味不再是恶心，而是变成了点燃怒火的引信；那炫目的钻戒光芒不再是刺眼，而是化作了灼烧理智的烈焰；父亲那命令式的“叫妈妈”，后妈那冰冷的审视……一切都变成了巨大的、无法忍受的噪音！
“呃啊——！”
第七道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小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暴怒！
他像一根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地从那张冰冷的赛车椅上弹射而起！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金属小几上那个沉重的水晶果盘。
“哗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剔透的水晶果盘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瞬间粉身碎骨！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炸裂的冰晶，裹挟着色彩斑斓的昂贵水果块，西散飞溅！鲜红的草莓汁液、金黄的芒果泥、深紫的蓝莓浆……如同肮脏的颜料，泼洒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泼洒在散落的崭新钞票上，泼洒在昂贵的地毯边缘！汁水淋漓，一片狼藉！
小野根本顾不上这些。他的眼睛血红，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看也没看惊愕僵立的陈建国，更没看脸上那完美笑容终于彻底碎裂、露出惊惶和一丝扭曲厌恶的唐雪。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只想撞碎牢笼的困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陈建国壮硕的身体，力道大得让猝不及防的陈建国一个趔趄！
“小野！你疯了？！”陈建国的暴怒吼声在身后炸响。
小野充耳不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有一个方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虚伪、散发着恶心香气的地方！离开这个用钞票和钻戒堆砌起来的“家”！
他跌跌撞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那扇隔绝了外面世界、却映照着虚假花园的玻璃墙！窗框冰冷坚硬，他双手胡乱地在玻璃上拍打着，寻找着开合的把手，动作狂乱而绝望，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徒劳地拍打水面。
“开门！开门！”他嘶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指甲刮擦在光滑的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放我出去！让我走！我要回家！我要我妈——！”
那嘶喊声，凄厉得如同泣血，在空旷奢华、满地狼藉的冰冷房间里，反复回荡，撞击着冰冷的石材墙壁，最终被巨大的空间无情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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