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万物生长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实在不行，就松松土。
那个身穿绿袍的管事，是御花园的总管。
他姓魏，世袭罔替的安平侯，家族世代掌管皇家园林。
魏侯爷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幸灾乐祸。
他领着良辰，来到御花园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棵巨大的牡丹树。
树干虬结，像一条盘踞的苍龙。
这棵树，己经有一千岁了。
是这个帝国的镇国之宝。
往年的这个时候，它早就该繁花似锦，冠绝京城。
可现在，它光秃秃的。
满树的枝干，只有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
所有花苞，都紧紧地闭着，毫无生机。
魏侯爷指着这棵树，对闻讯赶来的皇帝和百官，痛心疾首地说道：
“陛下，臣无能！”
“这棵千年牡丹，臣的祖先伺候了它八百年，从未出过差错。”
“可近日，不知为何，它就是不肯开花，眼看就要枯死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
但他的眼底，却藏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太子和良辰。
“臣听闻，草木通灵，最能感应人气。”
“如今东宫气运正盛，良辰公公更是身负神迹。”
“会不会是这树，沾染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东西，才导致生机断绝？”
他没有明说。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他在暗示，是太子和良辰的出现，“克”死了这棵神树。
他要把自己管理不善的责任，变成一个恶毒的政治攻击。
良辰没有听魏侯爷的话。
他走到了那棵巨大的牡丹树下。
他收到的指令是：
“御花园里那棵千年牡丹，它……它不开了！”
这是一个状况。
一个生命体，停止了它本该有的行为。
就像生了病的太子。
良辰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牡丹树粗糙的树皮。
树皮很干燥。
他能感觉到，树的内部，似乎有一股微弱的、想要挣扎出来的力量。
但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
他蹲下身。
他看着树根周围的土壤。
那些土，因为常年有无数人前来观赏、踩踏。
己经变得非常坚硬。
像石头一样。
他想了想。
他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里。
树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转过身。
他没有要什么名贵的肥料，或者神奇的药水。
他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
“我需要一把小铲子。”
“再给我一根筷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侯爷差点笑出声来。
他觉得，这个小太监，简首是在胡闹。
用小铲子和筷子，去救一棵快要死的千年神树？
这是在讲笑话吗？
但良辰的表情很认真。
他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然后，他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跪在地上。
他用那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开始松动树根周围的泥土。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生怕伤到那些脆弱的根须。
他像一个考古学家，在发掘一座古墓。
他把板结的泥土，一块一块地，轻轻撬开。
遇到更硬的地方，他就用那根筷子，一点一点地，往下钻。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枯燥的过程。
比擦一千块石头，还要枯燥。
比分一百万粒瓜子，还要考验耐心。
魏侯爷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笑。
“装模作样！”
“本侯倒要看看，你能挖出朵花来不成？”
皇帝和大臣们，也觉得有些荒唐。
但他们己经习惯了良辰这种无法理解的行事风格。
他们选择等待。
良辰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棵树，和它脚下的泥土。
他要把这些“死”土，重新变“活”。
他要把空气和水，重新送到树根的身边。
他的手指，很快就磨破了。
泥土和血，混在了一起。
他不在乎。
他只是不停地挖，不停地钻。
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树根周围一圈的土壤，全部松了一遍。
那些原本像石头一样的土，现在变得松软、透气。
然后，他开始了第二步。
浇水。
他没有用御花园里现成的池水。
他觉得那里的水，太“肥”了，不干净。
他让人从宫里最深、最清冽的那口玉泉井里，一桶一桶地，提来了水。
他开始浇树。
他浇得很慢。
他不是把水猛地倒下去。
他用一个长柄的木勺，一勺一勺地，将水均匀地，洒在刚刚疏松过的土壤上。
他让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渗下去。
他要确保，每一条饥渴的根须，都能喝到水。
他又浇了一天。
做完这一切。
他站起身。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他对皇帝，点了点头。
示意，他完成了。
魏侯爷放声大笑。
“完成了？”
“良辰公公，你该不会以为，你在这里挖了两天土，这树就能活过来吧？”
“现在，树还是老样子，一个花苞都没开！”
“你这是欺君！”
魏侯爷的话音刚落。
异变，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发生了。
只听见，那棵千年牡丹的枝干上，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种子破裂的声音。
“啵。”
紧接着。
“啵啵啵……”
声音开始变得密集。
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
又像春天里，冰雪消融的声音。
在所有人震惊得无法言语的目光中。
那棵古树上，成百上千个原本紧紧闭合、状如枯死-的花苞。
竟然在同一时刻，开始缓缓地，绽放！
一片花瓣。
又一片花瓣。
它们舒展开来。
它们在晨光中，抖落了最后一丝沉睡。
白色、粉色、红色、紫色……
姚黄、魏紫、豆绿、赵粉……
上千朵硕大而又娇艳的牡丹花，在短短的几十个呼吸之间，全部盛开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壮丽景象。
整个御花园，仿佛在一瞬间，被点亮了。
浓郁的花香，像潮水一样，席卷了每一个人。
这不是开花。
这是生命的爆炸。
是沉默了千年的力量，在一瞬间的，怒放。
魏侯爷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着眼前这片灿烂的花海，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皇帝，也看呆了。
他看着这棵在一瞬间，从枯死到繁盛的国宝。
他感受到了那股生生不息的、强大的生命力。
他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祥瑞。
他转过身，看着面如死灰的魏侯爷。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来人，安平侯魏氏，世代蒙恩，却玩忽职守，欺君罔上。”
“夺爵，抄家，全族流放三千里。”
然后，他走到良辰身边。
他把一枚代表着御花园最高管理权的白玉花令，交给了良-辰。
“这园子，以后，也是你的了。”
一个满头大汗、身穿七品官服的厨子，冲破侍卫的阻拦，跪在了他面前。
“公公，皇上御宴的百鸟朝凤汤，熬……熬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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