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观星者
我负责把望远镜擦亮，至于你看到了什么，那是你的事。
那个身穿八卦道袍的人，是钦天监的监正，郭大人。
他的官职，是掌管天象，预测吉凶。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出大事了！”
他拽着良辰，一路奔向皇城西北角的观星台。
观星台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
一座巨大的浑天仪，静静地矗立在平台中央。
浑天仪由青铜铸成，上面刻满了日月星辰的轨迹。
它像一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
郭监正指着浑天仪，声音都在发颤。
“紫微星暗淡，帝星无光！”
“这是亘古未有的大凶之兆啊！”
“咱家怀疑，是京中兵戈之气过盛，冲撞了天颜，才导致如此异象！”
他的话，意有所指。
京中兵戈之气最盛的，自然是燕王所统领的锦衣卫和戍卫军。
他要把这口天大的黑锅，扣在燕王的头上。
他看到良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C觉的轻蔑和算计。
“良辰公公，你既然身负大气运，能感应天心。”
“不妨来看看，这天象之变，究竟是何缘故。”
“你若是看不出个所以然，那这‘冲撞天颜’的罪过，恐怕就要落在你主子们的头上了。”
他笑着说。
他的笑容里，藏着一把刀。
他知道良-辰什么都不懂。
他就是要利用良辰的“神迹”，来坐实自己“兵戈冲日”的预言。
无论良辰做什么，他都能解释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是阳谋。
良辰没有看郭监正。
他也没有抬头看天。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座巨大的浑天仪上。
他收到的指令是：
“星象大乱，紫微星的光……看不见了！”
在他的世界里，星星看不见了，不是星星的问题。
是看星星的这个“东西”，出了问题。
就像饭菜凉了，应该去热锅，而不是去骂天气。
他绕着浑天仪，走了一圈。
他伸出手，抚摸着浑天仪冰冷的青铜龙身。
他感觉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油腻的灰尘。
他还发现，浑天仪上那些用来转动的环轴和齿轮，似乎有些涩滞。
他想了想。
他转过身，对郭监正说：
“我需要油。”
“还有很多很多的软布。”
郭监正愣住了。
他身后的那些钦天监官员，也都愣住了。
他们觉得这个小太监，肯定是疯了。
天象出了问题，不去占卜，不去祈禳，却要油和布？
他想干什么？
给这浑天仪抛光吗？
郭监正的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给他！”
他倒要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快，良辰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一大桶清亮的保养用油。
还有一堆雪白的、柔软的棉布。
良辰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没有碰那些复杂的星盘和刻度。
他只是把这里，当成了兵器库。
他把浑天仪，当成了一件巨大无比的、生了锈的兵器。
他要做的第一步，是清洁。
他用软布，蘸着清水，将浑天仪的每一个角落，都擦拭了一遍。
从底座的蟠龙，到顶端的望筒。
他把数百年来积攒的灰尘，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青铜的浑天仪，露出了它原本古朴而深沉的色泽。
然后，他开始了第二步。
保养。
他用另一块干净的布，蘸上保养用的油。
他开始给浑天仪上油。
他把每一个齿轮，每一个轴承，每一处连接的地方，都涂上了薄薄的一层油。
油渗了进去。
那些原本涩滞的机关，发出了细微的、悦耳的“咔哒”声。
它们好像活了过来。
郭监正和他手下的官员们，都看呆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对待浑天仪。
在他们眼中，这是沟通天人的神器。
是神圣的，不可触碰的。
他们每日对着它焚香祷告，却从未想过，它也需要保养。
它首先是一件精密的仪器。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开局小太监？没有金手指！加油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然后，才是神器。
良辰还在继续。
他做完了清洁和保养。
他开始了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校准。
他没有去看那些星图。
他看不懂。
他用的，是他自己的方法。
他站在浑天仪的正下方。
他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在感受什么。
然后，他睁开眼。
他伸出手，轻轻地推动了浑天仪最外层的一个圆环。
“咔——”
圆环转动了极其微小的一个角度。
他又走到另一边。
他推动了另一个圆环。
“咔——”
他又走到一个齿轮旁。
他用手指，将那个齿轮，也拨动了一点点。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一个在玩巨大玩具的小孩。
可郭监正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因为他发现，随着良辰的每一次微调。
整个浑天仪的重心，似乎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那些原本因为常年使用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偏差和倾斜。
正在被一点一点地修正。
整个巨大的浑天仪，正在回归它被制造出来时，那个最原始、最完美的平衡状态。
这是一种纯粹的、物理上的平衡。
和天象无关。
只和结构有关。
郭监正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他为了构陷燕王，故意在浑天仪的几个关键轴承上，做了手脚。
造成了观测角度的巨大偏差。
所以，无论谁来看，紫微星都是暗淡无光的。
可现在，这个小太监，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竟然在把他做的手脚，一点一点地，全部复原！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些轴承！
他只是凭感觉！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陛下驾到——”
一声悠长的通传，打断了郭监正的惊恐。
皇帝，在燕王和一众大臣的陪同下，登上了观星台。
郭监正看到燕王眼中的冷意，吓得一个哆嗦。
但他随即镇定下来。
他指着浑天仪，对皇帝哭诉道：
“陛下！天意如此，非战之罪啊！”
“紫微星黯，乃是上天对兵戈之气的警示！”
“请陛下明察！”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他走到浑天仪前。
郭监正抢先一步，凑到观测筒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痛心疾首地喊道：
“没了！还是看不见！紫微星的光，彻底消失了！”
他演得声情并茂。
皇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推开郭监正，自己凑了上去。
下一秒。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观测筒。
燕王也走上前，从另一个角度看去。
然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郭监正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皇帝缓缓地首起身。
他看着郭监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指着观测筒，一字一句地说：
“郭爱卿。”
“你跟朕解释一下。”
“为何朕看到的紫微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郭监正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扑到观测筒前，往里一看。
只一眼，他便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那颗帝星，正在视野的正中央，放射出璀璨夺目、前所未有的光芒。
皇帝不再看他。
他走到良辰面前。
这个小太监，刚刚擦完了浑天仪的底座，正用袖子擦着手上的油污。
皇帝看着他，眼神无比的复杂。
他把钦天监的监正金印，放到了良辰的手中。
“这东西，以后，也归你管了。”
一名身穿绿袍的御花园管事，满脸泥土地跑了过来。
“公公，御花园里那棵千年牡丹，它……它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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