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无量天尊
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税收和死亡，但有时候，查税比死亡更可怕。
那个拿着账册的官员，是户部的尚书，计大人。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纯金的算盘。
他是帝国最有名的算学大家。
据说，他的心算，比十三位账房先生用算盘加起来还快。
可现在，这位算学大家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把良辰，带到了国库的账房。
这里，堆满了像山一样高的账册。
每一本账册，都记录着帝国的财政收支。
计尚书指着那堆账山，声音都变了调。
“出问题了。”
“国库的账，对不上了。”
“今年的岁入，比去年少了三成，可开支，却多了五成。”
“里里外外，有数百万两白银的窟窿，不知去向。”
“老夫，和户部所有的账房先生，算了七天七夜，头发都算白了，也算不出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他看着良辰，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轻蔑和恶意。
他知道这笔钱去了哪里。
就是被他，用各种复杂的、真假难辨的账目，给吞了。
他把账做得天衣无缝，无人能破。
现在，他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良辰。
“良辰公公，你既然能算清天上的星辰，不知，能不能算清这人间的烂账？”
“你若是算不清，那这亏空国库的罪名，就只能请你，和你的主子们，一起担了。”
良辰没有看计尚书。
他走到了那座账山前。
他收到的指令是：
“国库的账册，它……它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这是一个状况。
一堆数字，对不上。
良辰不懂什么叫“岁入”。
也不懂什么叫“开支”。
他甚至连一到十，都认不全。
在他看来，这些账册，和那些竹简，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些画着奇怪符号的、需要被整理的东西。
他想了想。
他找到了他的方法。
他转过身。
他对计尚书说：
“把今年所有的账册、凭证、收据、条子，都搬到这里来。”
“一张都不能少。”
计尚书冷笑一声。
“好！”
“咱家倒要看看，你一个不识数的，要怎么算账！”
他一声令下。
国库所有的存档，都被搬了出来。
很快，整个大殿，都被纸张给淹没了。
良辰走进了这片纸的海洋。
他开始了工作。
他没有去动那把金算盘。
他只是，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些纸。
他不是在看上面的数字。
他是在看纸本身。
他发现，国库的纸，虽然都是上好的宣纸。
但因为采购的批次不同，纸的颜色、厚薄、纹理，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他又发现，写字的墨，虽然都是徽墨。
但因为研磨的人，和研磨的时间不同，墨的色泽，和干了之后的气味，也完全不一样。
他又发现，那些盖在凭证上的印章。
虽然图案一样。
但因为盖章的人，用的力道，和印泥的干湿不同。
留下的印记，在边缘处，也有着独一无二的特征。
他像一个最顶级的猎人。
在纷繁复杂的丛林里，寻找着每一种野兽，留下的，独一无二的踪迹。
他开始，给这些纸张分类。
所有用“淡黄色”批次宣纸的，放一堆。
所有用“松香味”墨汁书写的，放一堆。
所有盖的印章，左下角有轻微缺口的，放一堆。
……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分类方法。
没有人能理解他在做什么。
计尚书和他手下的账房先生们，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他们觉得，良辰，肯定是被这堆烂账，给逼疯了。
良辰没有疯。
他很清醒。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不知道什么是贪墨。
但他知道，一个人，无论如何伪装。
他使用的工具，和他留下的痕迹，是不会骗人的。
他把那数以十万计的，混乱的凭证。
按照不同的“物理痕迹”，分成了几十个大类。
每一个大类，都代表着一个，或者一群，经手这些账目的人。
他又在这些大类里，进行着更细致的划分。
他像一个侦探。
在用自己的方式，还原着每一笔钱，流动的，最真实的轨迹。
他花了五天五夜。
他把所有的纸张，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最后，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小堆，与众不同的凭证。
这一小堆凭证，用的纸，来自不同的批次。
用的墨，也来自不同的作坊。
盖的章，也来自不同的部门。
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
在每一张凭证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指甲，划出来的，半月形的压痕。
那是一个人，在清点银票时，下意识的，习惯性的小动作。
计尚书，带着皇帝和六部九卿，来到了账房。
他要当众宣布，经过他和他手下们，不眠不休的努力。
终于，“差不多”，把账给算平了。
他要把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顺便，再狠狠地，羞辱一番，这个只会把纸挪来挪去的，傻子太监。
“陛下！”
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被良辰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账册。
“幸不辱命！”
“国库的账目，臣，己经理顺了！”
皇帝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了良辰。
“良辰，你呢？”
“你可有什么发现？”
良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他面前那一小堆，只有几十张的，与众不同的凭证。
往前，推了推。
计尚-书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那上面，有一个，常年因为数钱而修剪出来的，半月形的指甲。
皇帝，是何等的人物。
他顺着计尚书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的手。
又看了一眼那些凭证上的，半月形压痕。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走上前。
他拿起那些凭证。
他没有看上面的数字。
他只是，把这些凭证，从计尚书那些，“己经理顺”的账册里，全部抽了出来。
然后，他对身边的户部侍郎说：
“把这些，去掉。”
“再算。”
户部侍郎，拿起算盘。
他的手，在发抖。
“啪！啪！啪！”
一串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后。
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声音嘶哑。
“回……回陛下……”
“不多不少……”
“分文不差！”
计尚书，瘫倒在地。
他引以为傲的，那套天衣无缝的，由无数假账构成的数学迷宫。
被一个不识数的太监，用一种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方式，从物理上，破解了。
皇帝，看着他。
眼神里，是无尽的失望和冰冷。
“咱家，最恨的，不是贪。”
“是蠢。”
“把他，和他的算盘，一起，扔进永定河里去吧。”
然后，他将那把代表着帝国财政最高审计权的金算盘，放在了良辰的手中。
“以后，帝国的账本，你来写。”
一名身穿太极道袍、仙风道骨的方士，神色大变地冲了进来。
“公公，陛下用来修仙的金丹，它……它炼不成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S1W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