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矛与盾的悖论
世界上最强的矛，和世界上最强的盾，如果相撞会发生什么？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它们根本没撞上。
军器监总管公输阵，正双膝跪地，摘下官帽，以头抢地。
“陛下！臣无能！臣造出了无用之物！”
在他的面前，是帝国最强大的攻城武器，“神罚弩”。
这架由他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巨弩，传说能一箭射穿三层城墙。
而在刚刚，为来访使臣的演示中，它射出的一箭，却被一张，薄薄的，飘在空中的白纸，给挡了下来。
那根重达百斤，由精钢打造的弩箭，在飞到白纸面前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然后，软弱无力地，垂首地，掉了下来。
这，是对帝国武力，最极致的，最荒诞的羞辱。
那个送来这张“神纸”的西域小国，其使臣的脸上，正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公输阵，这位帝国最杰出的武器大师，他的骄傲，他的尊严，都被这张纸，撕得粉碎。
为了挽回颜面，他只能将失败，归咎于巫术。
“陛下！此纸，必是附着了西域的邪法妖术！非战之罪！非器之罪！乃妖法作祟！”
他看到了一旁沉默的良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良大总管！您能勘破万法，请您，为臣，为我帝国，破了这妖法！总管大人总不能……用砂纸，去打磨这纸上的妖气吧？”
良辰接到了皇帝“搞清楚”的指令。
他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无视了武器大师公输阵，那张因羞辱而涨红的脸。
他无视了西域使臣，那充满了挑衅和轻蔑的眼神。
他无视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给帝国带来的，巨大的外交和军事压力。
在他眼中，这并非“妖法”。
也不是“神纸”。
这是一个“高速旋转的投射物”，未能成功与一个“轻、薄、光滑的受体”，发生“有效物理接触”的，空气动力学问题。
他的任务，是分析整个“发射—飞行—接触”的物理过程，找出其中的“变量”，并“修正”它。
他首先，走到了那架巨大的神罚弩前。
他拿起了一根，即将被发射的弩箭。
弩箭沉重。
箭头锋利。
箭身的尾部，刻着精密的，螺旋状的膛线。
他明白了，这弩箭在发射后，会高速旋转。
这是为了，增加飞行的稳定性和穿透力。
然后，他又走到了百步之外，那个悬挂着“神纸”的靶子前。
他伸出手，触摸那张纸。
纸，很薄。
纸面，极其光滑，仿佛涂了一层蜡。
他将其从丝线上取下。
松开手。
纸，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才缓缓落地。
良辰，己经知道了答案。
但他需要，一场无可辩驳的，让所有人都闭嘴的，物理演示。
他让士兵，将神罚弩，重新上弦。
“放！”
随着一声巨响，弩箭，再次射出。
良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在空中高速飞行的弩箭。
他的动态视力，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他能“看”到。
那高速旋转的弩箭，它的箭头前方，形成了一个，由气流构成的，无形的“锥形气罩”。
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这个气罩，是这把弩，强大威力的一部分。
但，也正是这个气罩，成了它，最致命的弱点。
当它面对，足够“重”，足够“坚固”的敌人时，这个气罩，能像钻头一样，撕开一切。
但当它面对的，是这张，足够“轻”，足够“滑”的纸时。
那个由空气组成的“气罩”，比那个由钢铁组成的“箭头”，更早地，接触到了纸。
纸，太轻了。
它被那股强大的气流，毫不费力地，向旁边，“吹”开了。
纸，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没有重量的落叶。
而那根弩箭，则像一颗，试图撞击落叶的，愚蠢的石头。
它们，擦肩而过。
它们，从未，真正接触。
所以，弩箭掉落。
所以，纸，毫发无伤。
这不是妖法。
这是，初中物理。
良辰，开始了，他的演示。
他示意士兵，将那张“神纸”，取下。
换上，一本，从文渊阁取来的，厚重的史书。
“放！”
弩箭，再次射出。
这一次，那“气罩”撞上了厚重的史书，无法将其吹开。
然后，那坚硬的箭头，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轰！”
史书，在瞬间，被炸成了漫天的碎片。
弩箭，余势不减，深深地，钉入了后方的城墙。
神罚弩，没有问题。
接着。
良辰，又示意士兵，将那张“神纸”，重新挂上。
不。
不是挂上。
他，索要了一桶水。
他将那张“神纸”，浸入水中，让它，彻底湿透。
然后，他像一个贴窗花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湿透的纸，平平整整地，贴在了一块厚实的，一尺厚的木板上。
水，排除了纸与木板之间的所有空气。
让这张纸，暂时地，失去了“轻”和“飘”的特性。
让它，从一片“落叶”，变成了“树皮”。
良辰，后退。
他对着弩手，做出了第三次，发射的手势。
公输阵，和西域使臣，都屏住了呼吸。
“放！”
巨响，再次传来。
那根寄托着帝国尊严的弩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再次，扑向那张纸。
这一次，没有躲闪。
没有偏移。
没有那荒诞的，垂首的掉落。
高速旋转的箭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那张，紧贴着木板的，湿漉漉的纸。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巨大的，爆裂声，响彻了整个演武场。
那张所谓的“神纸”，连同它后面那块一尺厚的坚固木板，在瞬间，被一同，撕成了漫天的，木屑和纸屑。
弩箭，穿透了一切。
深深地，钉入了三十步之外的，另一面墙里。
尾翼，还在嗡嗡作响。
那张坚不可摧的“神纸”，在失去了“可以被吹走”这个唯一的，物理特性之后。
它，连一张最普通的，用来擦屁股的草纸，都不如。
西域使臣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最大的，用来讹诈的“底牌”，被如此简单，如此粗暴地，撕碎了。
武器大师公输阵，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纸屑，老泪纵横，对着良辰，深深下拜。
皇帝，看着良辰，看着这个，能看穿“力”之本质的男人，眼中，是全然的信赖。
他将一枚，由天外陨铁打造，可以审批帝国所有武器图纸的“神工印”，交到了良辰的手中。
“良辰，从今以后，帝国的矛与盾，皆由你来锻造。”
良辰接过大印。
就在这时，一名宫廷戏班的管事，哭丧着脸，跑了过来。
“公公，天下第一名角……她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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