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秋天确实来得早，梧桐叶刚泛黄就被风卷得满地都是。林晚秋和夜惊风换了身干净的蓝布工装，混在进城赶集的人群里，看着供销社橱窗里摆着的的确良衬衫，恍惚间竟忘了不久前还在和净化者拼命。
“先找地方落脚。”夜惊风拎着个布包，里面是从红星村带来的草药和净化核心的碎片——金属盘在爆炸中裂成了三块，好在核心能量没散，碎片碰在一起还能发出淡金色的微光。他指了指街角的旅馆，门楣上挂着“红旗旅馆”的木牌，看着还算干净。
旅馆老板娘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算账时算盘打得噼啪响。“登记。”她头也没抬，推过来个登记簿。林晚秋提笔写下“林秋”和“夜风”，字迹刻意写得潦草，眼角余光瞥见老板娘身后的墙上贴着张通缉令，上面印着她和夜惊风的画像，只是画得不太像，写着“通缉两名流窜特务”。
“住多久？”老板娘接过登记簿，扫了眼名字，突然抬头多看了夜惊风两眼，“小伙子这眼睛颜色挺特别，是天生的？”
夜惊风摸了摸眼角，笑了笑：“小时候生过病，留下的后遗症。”他往柜台上放了两块钱，“住三天。”
房间在二楼最里头，窗户正对着罐头厂的后墙。林晚秋刚把行李放下，就听见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是净化者的人，穿得和公社干部差不多，正拿着通缉令问老板娘话。
“他们来得比预想的快。”夜惊风把窗帘拉到只剩条缝，“看来幽灵的死让总部急了，想尽快把我们揪出来。”
林晚秋将净化核心的碎片拼在桌上，微光透过窗户映在罐头厂的后墙上，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正是日记里写的据点入口。“今晚行动。”她从布包里翻出把小巧的手术刀，是用部队里的军刺改的，刀刃薄得能映出人影，“先摸清楚里面的布局，要是有活口就抓一个，问问首都据点的位置。”
夜惊风却盯着窗外的梧桐叶出神，突然开口：“我爷爷的日记里提过，罐头厂的地下室有个‘母体培养舱’，是净化者培育第一代变异体的地方，舱体的材料特别耐炸，得用特制的炸药才能毁掉。”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管粘稠的黄色液体，“这是用净化核心碎片提炼的，碰到变异体的组织就会剧烈燃烧，对付培养舱应该有用。”
暮色刚沉，两人就翻出旅馆的后窗，贴着罐头厂的围墙往通风口摸。墙头上的玻璃碴子划破了手掌，血腥味混着厂里飘来的甜腻气息——那是腐烂水果的味道，罐头厂名义上生产水果罐头，实际上用烂果培育血藤果的汁液，难怪每次路过都觉得呛人。
通风口比想象中窄，只能趴着往里爬。管道里爬满了暗红色的菌丝，像变异藤蔓的根须，碰到皮肤就黏糊糊的，带着股铁锈味。林晚秋用手术刀割断挡路的菌丝，突然听见前方传来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液体滴在金属上。
“快到了。”夜惊风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透出的绿光。
爬出去才发现，这里是间圆形的实验室，正中央竖着个半人高的玻璃舱，里面泡着团肉红色的东西，像团没有形状的烂肉，表面不断渗出粘液，滴在舱底的金属盘上，发出刚才听到的滴答声——正是母体培养舱。
舱体周围摆满了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舱体记录，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研究员陈”。
“他是进化者的首席基因学家。”夜惊风认出了这人，上辈子就是他研发出能加速变异的药剂，“抓活的。”
林晚秋摸出根麻醉针——是用诊所的麻药和细钢管做的，悄悄绕到陈研究员身后。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嘴里念叨着：“第73次融合，还差最后一步……”话音未落，就被夜惊风捂住嘴按在墙上，麻醉针扎进了脖子。
其他几个研究员刚要喊，就被林晚秋用手术刀抵住了喉咙。“不想死就闭嘴。”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其中一份标着“首都总部坐标”，地址是市中心的图书馆。
“母体培养舱的能量核心在哪？”夜惊风搜走研究员身上的钥匙，晃了晃手里的黄色液体，“不说就把这东西倒进去，让你们的‘成果’变成灰。”
一个戴口罩的研究员吓得腿软：“在……在舱体后面的金属盒里，红色按钮是紧急关闭，绿色是……”
“是启动融合程序。”林晚秋突然开口，她刚才扫过文件，上面写着绿色按钮连接着基因加速器，“别想耍花样。”
她让夜惊风看住人，自己走到舱体后面，果然有个金属盒。按红色按钮时，培养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里面的肉团开始剧烈抽搐，表面的粘液溅得玻璃上到处都是。“快！它要自爆！”被按住的研究员突然尖叫。
夜惊风眼疾手快，将两管黄色液体全泼在了培养舱上。液体碰到粘液的瞬间，燃起淡金色的火焰，肉团发出凄厉的哀嚎，像有无数张嘴在同时尖叫，很快就被火焰吞噬，连玻璃舱都烧得变了形。
实验室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撤！”夜惊风拽起林晚秋，从通风口爬出去时，身后的火光己经映红了罐头厂的夜空，爆炸声震得管道都在颤。
两人跑回旅馆时，正撞见老板娘在锁门。看见他们满身是灰，老板娘皱了皱眉，却从柜台下摸出个布包：“刚才那几个穿制服的又来了，问你们是不是住这，我给糊弄过去了。”她把布包塞过来，“这是我娘家侄子从部队带的压缩饼干，你们……看着不像坏人。”
林晚秋愣了愣，布包里的饼干和夜惊风给她的那包一模一样。“谢谢。”她低声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老板娘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里屋：“天亮前赶紧走，省得惹麻烦。”
回到房间，林晚秋把首都图书馆的地址记在日记本上，夜惊风则在擦拭那把军刺改的手术刀。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沾满灰尘的脸上，竟有种难得的安宁。
“明天去图书馆？”林晚秋问，指尖划过日记本上的地址。
夜惊风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用梧桐叶做的书签，叶脉被他仔细挑过，还串了根红绳。“刚才路过街角捡的，”他有点不自然地递过来，“看你总翻日记，能用得上。”
林晚秋接过书签，叶子的边缘还带着点湿意，像极了红星村雨后的清晨。她突然想起末世时，两人在废墟里分食一块饼干的日子，那时候的风里全是血腥味，哪有现在的梧桐香。
“首都的冬天应该很冷。”她把书签夹进日记本，“得找件厚点的外套。”
夜惊风笑了，猩红的瞳孔在月光下像融化的朱砂：“到时候给你抢件军大衣，最抗冻的那种。”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落，沙沙的声响像在数着倒计时。但林晚秋知道，只要手里的手术刀够锋利，身边的人够可靠，就算前路藏着再多净化者的据点，他们也能像劈开红星村的藤蔓那样，劈开所有黑暗。
毕竟，破晓从来都不是等来的，是一步一步，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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