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他们在南方的小镇暂歇。青石板路被春雨洗得发亮，镇口的老榕树抽出新绿，空气里飘着白兰花的甜香，和北方凛冽的风截然不同。
林晚秋租下了间带院子的老屋，院墙爬满了牵牛花，窗台上摆着她捡的玻璃瓶，里面养着从河边捞的水草。她把净化核心的碎片嵌在窗棂上，淡金色的光透过玻璃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夜惊风则在镇上的木器厂找了份活，帮着打磨家具，手掌上磨出的茧子比枪茧还要厚，每天回来时，裤腿都沾着木屑。
日子过得像老屋屋檐下的雨滴，缓慢而规律。首到那天，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找到木器厂，悄悄塞给夜惊风一张纸条——是黑鸦的暗号，画着半只狼头，下面写着“南境有异动”。
“是我爷爷当年的部下，”夜惊风把纸条在油灯上烧了，灰烬飘落在地，“南境的净化者据点藏在橡胶园里，据说在培育能抵抗净化核心的变异体。”
林晚秋正在翻晒草药，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阳光落在她的军大衣上，那上面还沾着首都的雪渍，洗了好几次都没掉。“橡胶园的土壤里有天然树脂，能隔绝能量波，”她想起末世时的防御工事，“净化核心的碎片可能起不了作用。”
夜惊风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藏着他们攒下的武器：两把改造过的步枪，十几颗手榴弹，还有从图书馆抢出来的那本“数据书”，书页里的芯片己经被他取出来，封在防水的胶布里。“我去探探路，你留在这里。”他的手指划过步枪的枪管，上面的划痕记录着一路的厮杀。
林晚秋却把草药收进背篓，背上了军大衣：“忘了红星村的工事了？你一个人冲进去，跟送菜没区别。”她从窗棂上取下一块核心碎片，塞进他的口袋，“这个贴身带好，就算树脂能隔绝能量，碎片发烫也能提前预警。”
橡胶园在镇子以南的山谷里，远远望去像片墨绿色的海。两人趁着夜色摸进去，胶树上的割胶刀闪着寒光，地上的胶乳凝固成乳白色的块，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在变异体的粘液上。
据点的入口藏在一座废弃的胶厂车间里，铁门挂着把大锁，锁孔里塞着橡胶，显然是怕人硬撬。夜惊风刚要用炸药，林晚秋却按住了他的手——车间的窗台上，摆着盆眼熟的仙人掌，花盆上画着红星生产大队的标记，是李婶家孩子画的那种歪歪扭扭的太阳。
“是自己人。”她轻声说，敲了敲仙人掌的花盆，三短两长，是她在诊所时和村民约定的暗号。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瘸腿的老人探出头，看见他们身上的军大衣和木器厂的工装，突然红了眼眶：“夜老的孙子……果然是你们来了。”
老人是黑鸦的潜伏者，在胶厂当了二十年的看门人，亲眼看着净化者把车间改造成实验室，用橡胶树的汁液培育变异藤蔓。“他们抓了附近村寨的人当‘肥料’，”老人的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那些藤蔓能钻进人的骨头缝，把活物变成会走路的养分袋……”
车间的地下室比图书馆的实验室更阴森，墙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叶片边缘长着细密的倒刺，碰到皮肤就会留下血痕。最里面的培养舱里，泡着个半人半藤的怪物，躯干是人的形状，西肢却成了藤蔓，胸口还插着根输液管，连接着装满绿色液体的桶——是用橡胶树脂提炼的“抗净化剂”。
“这是他们的‘终极武器’，”老人的声音发颤，“说只要让它吸收够一百个人的精血，就能毁掉整个南境。”
夜惊风刚要举枪，那怪物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是浑浊的绿色，竟缓缓吐出人言：“救……救我……”
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藤蔓缠绕的脖颈上，挂着个银项圈，上面刻着个“阿”字。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揪——像极了末世时，那个被藤蔓缠住却还在喊“妈妈”的小女孩。
“她还有意识！”林晚秋抓住夜惊风的胳膊，“净化核心的碎片或许能剥离藤蔓！”
她把三块碎片拼在一起，举向培养舱。淡金色的光芒撞上绿色液体，发出滋滋的响声，藤蔓开始剧烈抽搐，怪物的惨叫声里，夹杂着姑娘痛苦的呜咽。夜惊风则趁机撬开输液管，将随身携带的燃烧瓶扔了进去，火焰顺着藤蔓蔓延，烧得培养舱噼啪作响。
“快！藤蔓在反噬宿主！”老人突然喊道。
林晚秋咬咬牙，将碎片狠狠按在培养舱的玻璃上。光芒瞬间暴涨，姑娘身上的藤蔓像被烫到的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身体。夜惊风踹碎玻璃，把人抱了出来，姑娘己经昏迷，项圈上的“阿”字被血浸透，红得刺眼。
整个胶厂开始坍塌，藤蔓燃烧的黑烟从车间的缝隙里冒出来，像条挣脱束缚的黑龙。三人冲出橡胶园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山谷里传来变异体的哀嚎，此起彼伏，渐渐归于沉寂。
姑娘醒来时，说自己叫阿秀，是附近村寨的，被抓来当“肥料”己经三个月了。她摸着脖子上的项圈，眼泪掉了下来：“这是我阿爸给我打的，他说戴着能辟邪……”
林晚秋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是用自己的军大衣改的，袖口还卷着边。夜惊风则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很稳，像在给阿秀的故事打拍子。阳光穿过牵牛花的缝隙，落在三人身上，带着白兰花的甜香。
“接下来去哪？”阿秀啃着夜惊风烤的红薯，含糊地问，眼睛亮晶晶的，“我认识山路，能帮你们找净化者的据点。”
林晚秋看向夜惊风，他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像在红星村的暴雨里，像在省城的梧桐下，像在首都的雪地里。
“去海边。”夜惊风突然说，斧头在木墩上磕了磕，“听说南境的海，春天能看到鲸鱼。”
阿秀欢呼着跳起来，跑到院墙边摘了朵牵牛花，别在林晚秋的军大衣上。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个小小的号角，吹响了新的征途。
林晚秋摸了摸窗棂上的核心碎片，淡金色的光映在她眼里，温暖得像初升的太阳。她知道，净化者的据点或许还有很多，变异体的威胁或许从未真正消失，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还有像阿秀这样的人在期待明天，这条路就永远值得走下去。
毕竟，春天的海，总要比冬天的雪，更让人想往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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