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长江，油菜花真的漫成了海。黄澄澄的花海沿着田埂铺到天边，风一吹，花海就翻起浪来，带着股甜津津的香气，把军大衣上的海腥味都冲淡了。
他们在花海深处的小镇落了脚，镇子依着条小河，河边的老槐树下有个茶摊，摊主是个瞎眼的老婆婆，总摸着竹篮里的炒花生，说要等参军的儿子回来尝。
夜惊风在镇上的农机站找了活，帮着修理拖拉机，满手的油污洗都洗不掉，却总在傍晚时，拎着老婆婆的炒花生回来。林晚秋则在茶摊帮忙，给过往的路人倒茶，听他们讲各地的新鲜事——有人说北方的麦子快熟了，有人说南方的稻子刚插完秧，没人提起净化者，也没人说起变异体，日子平和得像河里的水，缓缓淌着。
阿秀迷上了镇上的绣花铺，跟着绣娘学绣手帕，针脚从歪歪扭扭到渐渐齐整，绣得最多的是海鸥，翅膀上总带着点金色，像夜惊风用贝壳磨的那只。
变故是从一场暴雨开始的。雨下了三天三夜，河水位涨得快要漫过石桥，镇上的广播突然响了，里面传出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个嘶哑的男声，重复着同一句话：“净化日将至，顺从者生，反抗者亡……”
茶摊的老婆婆手一抖，炒花生撒了满地：“这声音……像当年抓壮丁的汉奸广播。”
夜惊风攥紧了手里的扳手，指节泛白。林晚秋摸向腰间的军刺，茶桌下的净化核心碎片正在发烫——这不是普通的广播，是净化者的“精神诱导波”，能让普通人陷入狂躁，上辈子多少据点都是靠这个瓦解的。
“广播站在镇东头的炮楼里，”阿秀放下绣花针，眼里闪过警惕，“我昨天去买丝线，看见炮楼顶上架着新的天线，当时还觉得奇怪。”
三人趁着雨停的间隙往炮楼摸。炮楼是抗战时留下的，墙皮斑驳，爬满了牵牛花，看着像座废弃的老建筑，里面却亮着灯，隐约有发电机的轰鸣。
“里面至少有五个守卫，都带着能发神波的头环。”夜惊风趴在油菜地里，雨水打湿的菜叶贴在脸上，凉丝丝的，“得先毁掉天线，再抢他们的头环控制器。”
林晚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火药和硫磺做的简易炸弹，是她跟着农机站的老技术员学的：“我去炸天线，你们俩从后门摸进去，控制器应该在广播室的主机里。”
她抱着炸弹往炮楼顶爬，雨水让砖缝里的青苔格外滑，好几次差点摔下去。爬到顶楼时，正撞见个戴头环的守卫在调试天线，头环上的红光一闪一闪，照得他眼神呆滞，像被抽走了魂。
“反抗者……亡……”守卫机械地念叨着，手里的扳手差点砸到林晚秋。
她没忍心下手，只是绕到天线后面，将炸弹贴在铁架上，点燃引线后迅速往下爬。爆炸声响起时，整个炮楼都在晃，天线的碎片混着雨点砸下来，精神诱导波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楼下传来打斗声。夜惊风正用扳手和守卫缠斗，那些戴头环的人被摘掉头环后，眼神瞬间清明，却满脸茫然，像是刚从梦里醒来。阿秀则在广播室里翻找，主机旁边的铁盒里，果然藏着个布满按钮的控制器，上面标着“精神波强度调节”。
“找到了！”阿秀举着控制器跑出来，却不小心撞到个刚清醒的守卫，控制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按钮摔得七零八落。
守卫突然抱着头惨叫起来：“头好疼……我刚才做了什么？”他是镇上的邮递员，昨天还帮林晚秋送过信，此刻却满脸是血，手里的枪掉在地上。
炮楼外传来村民的呼喊，是老婆婆带着人来了，手里拿着锄头扁担，显然是听到爆炸声赶过来的。“是这些戴铁圈的人！他们把镇长老王绑了，还逼我们听那鬼广播！”有人喊道。
夜惊风捡起地上的控制器，发现最关键的芯片没摔坏，只是外壳裂了。“精神波源头断了，这些人应该没事了。”他把芯片揣进怀里，“但控制器的碎片得带走，净化者说不定能修复。”
雨彻底停了，天边挂着道彩虹，把油菜花田染得五颜六色。老婆婆摸着瞎了的眼睛，却准确地握住林晚秋的手：“姑娘，你们是好人。那广播响的时候，我总梦见我儿子在战场上喊救命，现在不响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林晚秋鼻子一酸，从阿秀手里拿过块绣着海鸥的手帕，塞进老婆婆手里：“会的，他肯定能活着回来，还能吃到您的炒花生。”
回到住处，夜惊风在修理那个摔坏的控制器，林晚秋则在翻地图，手指划过北方的一个小城：“这里是净化者最后一个据点，藏在废弃的军工厂里，据说他们的首领就在那，手里有能重启所有变异体的‘母盘’。”
阿秀把晒干的油菜花塞进玻璃瓶，闻言抬起头：“那我们去端了它！我绣的海鸥够多了，正好给北方的朋友当礼物。”
夜惊风放下手里的螺丝刀，猩红的瞳孔在油灯下亮得惊人：“好，去端了它。”
第二天清晨，三人背着行囊离开小镇。老婆婆拄着拐杖送他们到路口，茶摊的铜壶在晨光里闪着光，炒花生的香气飘了很远。油菜花田里，早起的蜜蜂嗡嗡地飞，像在为他们送行。
林晚秋回头望了眼，炮楼的断壁在花海尽头若隐若现，像个被遗忘的符号。她摸了摸军大衣上的贝壳，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夜惊风肩上扛着修了一半的控制器，阿秀手里捧着装满油菜花的玻璃瓶，脚步都轻快得像踩着风。
“北方的麦子熟了的时候，应该会像满地的金子吧？”林晚秋突然说。
夜惊风嗯了一声，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到时候，我们去麦田里走走。”
油菜花还在身后翻浪，前路却己经指向更辽阔的远方。他们知道，最后的据点意味着最凶险的战斗，但此刻迎着晨光往前走，掌心的温度、身边的呼吸、还有那抹始终亮在眼底的光，都在说——
这一次，一定能走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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