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苏州城，总带着些缠绵的雨意。
苏似水提着药篮从药材铺出来时，天边正飘着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痕。
她将油纸伞往萧惊寒那边倾斜了些，看着他袍角沾湿的褶皱，忍不住嗔怪：“让你在店里等着偏不听，淋了雨仔细着凉。”
萧惊寒握住她撑伞的手，把伞柄往她这边推了推：“难得你今日早些收摊，陪你走走不好么？”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着她微凉的手背，暖意一点点渗进来。
转过街角时，忽被一阵喧闹声挡住了去路。只见布告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穿长衫的书生，都伸长了脖子往那张泛黄的宣纸瞧。
“这是怎么了？” 苏似水踮起脚尖，却被前面一个魁梧的汉子挡住了视线。萧惊寒伸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挤出一片空隙。
“是江南巡抚府贴的通告！” 人群里有人高声念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要举办‘倾国最佳美人’选举，凡是十六到三十岁的女子都能报名，拔得头筹的不仅能得黄金百两，还能被巡抚大人收为义女，举荐给朝廷呢！”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黄金百两？这可是天大的赏赐！”
“我家三丫头刚满十八，模样周正，说不定能中选呢！”
“听说评判标准不光看容貌，还要考女红、诗词，可不是光有脸蛋就行的。”
苏似水听得有趣，正想拉着萧惊寒离开，却见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红着脸挤到布告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该穿什么衣裳去报名。其中一个穿粉裙的姑娘指着通告上的条款，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你看你看，还能去巡抚府的花园里比试，听说那里的菊花都开了，比咱们巷口的好看十倍呢！”
“可要是选上了，是不是要被送到京城去？” 另一个穿绿裙的姑娘怯生生地问，手指绞着腰间的玉佩，“我娘说京城水深，不比咱们苏州安稳。”
“傻丫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粉裙姑娘拍了拍她的手背，“就算当不上义女，得了那黄金百两，也够给你弟弟娶媳妇了。”
苏似水听着她们的话，忽然想起长安的宫墙。那些朱红的宫墙里，也有无数像这样怀揣着憧憬的少女，最终却在深宫里耗尽了青春。她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萧惊寒的衣袖：“我们走吧。”
转身时，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萧惊寒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不想看看？”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苏似水避开他的目光，看着雨丝在伞面上织成的水网，“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皇后娘娘向来在意这些，若是我掺和进去，怕是不妥。”
萧惊寒知道她的顾虑。当年在长安，皇后曾邀她参加过赏花宴，席间因她一句 “花无百日红”，被魏庸曲解为讽刺后宫妃嫔，虽有皇帝解围，却也让她此后再不愿参与这类场合。
“这里是江南，不是长安。” 他抬手拂去她鬓边的雨珠，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巡抚府此举不过是为了活跃市井，与后宫无关。再说了，以你的才貌，若是报名，说不定能拔得头筹。”
苏似水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捶了他一下：“没个正经的。” 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到桃花坞的小院时，儿子念安正蹲在桃树下玩泥巴。那孩子刚满五岁，穿着件藕荷色的小袄，鼻尖沾着灰，看见他们回来，立刻丢下手里的泥巴扑过来，抱住萧惊寒的腿仰起脸：“爹爹，娘亲，你们去哪了？先生布置的描红我都写完了！”
萧惊寒弯腰将他抱起来，用帕子擦着他沾泥的小手：“去给你娘亲买桂花糕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念安欢呼一声，接过糕点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娘亲，医妃倾国，霸道王爷宠上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医妃倾国，霸道王爷宠上天最新章节随便看！外面为什么那么多人？是不是有耍杂技的？”
苏似水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不是耍杂技的，是选美人呢。”
“美人？像娘亲这样的吗？” 念安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把咬了一口的桂花糕递到她嘴边，“娘亲最好看了，肯定能选上！”
苏似水被儿子逗笑了，咬了口桂花糕，甜丝丝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懂！” 念安拍着胸脯，小脸上满是认真，“上次去寒山寺，那个卖糖画的爷爷说，娘亲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忽然拉着苏似水的手摇晃起来，“娘亲，你去报名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是什么样子！”
萧惊寒在一旁帮腔：“我也想看看。”
苏似水瞪了他一眼，却对上儿子期待的目光。那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夏夜的星辰，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她想起自己少女时，也曾偷偷对着铜镜描眉，幻想过穿上华丽的衣裳，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只是后来嫁给萧惊寒，心思都放在了他和医术上，那些少女心事早就被柴米油盐磨平了。
“可是……” 她还在犹豫，念安却突然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娘亲最好了，就去嘛就去嘛。要是娘亲得了第一，我要那个会跑的木头鸭子做赏赐！”
萧惊寒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去吧，就当是陪念安玩一场。输赢不重要，我和念安都会给你加油的。”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院子里的桃树上，将叶片上的水珠映得闪闪发光。
苏似水看着丈夫眼中的笑意，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的期待，忽然觉得，或许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那……” 她转过身，对上萧惊寒的目光，脸颊微红，“你们可得帮我想想，穿什么衣裳去才好。”
念安立刻欢呼起来，从萧惊寒怀里滑下来，拉着苏似水往厢房跑：“娘亲穿那件绣着荷花的裙子！上次我看见箱子里有！”
萧惊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油纸伞，轻轻抖落上面的水珠，阳光落在伞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或许，这场无关名利的选举，会给他们平静的江南生活，添上一抹意想不到的亮色。他想起苏似水刚嫁给他时，穿着一身红裙站在桃花树下的模样，那时她的眼睛里，也盛着如今这般雀跃的光。
厢房里传来念安的笑声和苏似水温柔的嗔怪，混着窗外渐起的蝉鸣，构成了一幅最寻常也最动人的画面。
萧惊寒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里面，只见苏似水正被念安拉着翻找衣箱，裙角飞扬间，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那是独属于她的，最让他心安的味道。
“爹爹快来！这件好看吗？” 念安举起一件月白色的裙衫，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纹。
萧惊寒笑着点头：“好看，很配你娘亲。”
苏似水抬眼看向他，目光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所谓倾国倾城，或许从来都不是容貌，而是这样眉眼间的温柔，和身边人眼中的珍惜。
夜色渐浓时，萧惊寒替苏似水将报名帖仔细折好，放进锦袋里。
念安己经趴在桌边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一朵刚摘的桂花。苏似水靠在他身边，看着烛火下的报名帖，忽然轻声道：“要是真选上了，会不会很麻烦？”
“有我在，怕什么。”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玉镯，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替你顶着。”
苏似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了。她靠在他肩头，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平息，忽然期待起明日去巡抚府报名的场景来。
或许，这江南的秋天，会比她想象中更热闹些。而她，也可以暂时放下医者的身份，做回那个会为一件新衣裳而心动的少女。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泛黄的窗纸上，像一幅隽永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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