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过淮河,皇帝和皇后就掀开车帘不肯再坐了。
青石板铺就的官道旁,正好有个热闹的集镇,卖糖画的老师傅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勒出龙凤的轮廓,金黄的糖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引得一群孩童围着拍手。
“这是什么?倒比宫里的琉璃盏还亮堂。” 皇帝指着糖画,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的孩子。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长衫,腰间系着块普通的玉佩,若是混在人群里,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九五之尊。
萧惊寒刚要解释,皇帝己迈开步子凑了过去,指着最大的那只糖凤凰:“老板,这个我要了!” 说着就往袖里摸钱袋,却摸了个空 。出门前太后特意叮嘱,微服私访要低调,不许带太多金银。
苏似水忍着笑,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几枚铜钱递过去。老师傅接过钱,用小铲将糖凤凰铲起,插上竹签递过来,嘴里还念叨着:“这位公子好眼光,这凤凰可是我祖传的手艺,能保平安呢。”
皇帝举着糖凤凰,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香混着焦糖的微苦在舌尖散开,竟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合心意。“惊寒你尝尝。” 他举着糖凤凰递过去,全然忘了自己是君他是臣。
萧惊寒刚要推辞,就见皇后己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串糖葫芦,正吃得津津有味。“你们看这山楂,裹的糖衣多薄。” 她举着糖葫芦凑过来,鲜红的果粒上还沾着芝麻,“比宫里的爽口多了。”
皇帝转头看见卖泥人的摊子,眼睛又亮了。“这手艺真不错。” 他蹲下身,拿起个威风凛凛的武将泥人,“这个像不像你?” 说着递给萧惊寒。
萧惊寒接过一看,那泥人眉眼间倒真有几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笑了:“陛下好眼光。”
皇帝又拿起个仕女泥人,递给皇后:“这个像你,温婉得很。” 皇后笑着接过来,指尖轻轻拂过泥人裙摆上的花纹,眼里满是笑意。他自己则选了个骑着马的泥人,说是像年轻时的自己,又额外多买了几个,打算带回宫给皇子们当玩意儿。卖泥人的老汉乐得合不拢嘴,又额外送了个捏成鲤鱼模样的哨子,皇帝吹了两下,“呜呜” 的声响引得小橘从马车上探出头,冲着这边喵喵叫。
走在街上,皇帝的目光就没停过。
看见卖风车的,买了两个,自己举着一个,另一个给了皇后;闻到烤红薯的香味,又买了一整个,用粗布包着捧在手里,烫得首搓手也舍不得放下;甚至看见个卖蝈蝈的,蹲在笼子前看了半晌,非要买一只,说夜里听着叫声睡觉踏实。
“陛下,您这都快把集市搬空了。” 萧惊寒帮着拎东西的手都快不够用了,手里提着糖画、泥人、风车,胳膊上还挂着皇后买的花布,活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皇帝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指着前面的酒楼:“听说这家的醉蟹最有名,我们去尝尝。” 他大步流星地往里走,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倒像是个要去赴宴的富家公子。
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好空着,推开窗就能看见街景。皇帝刚坐下就拍着桌子喊店小二,嗓门比寻常食客还响亮:“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来!醉蟹要最肥的,桂花酒要新酿的!”
菜很快就上齐了。醉蟹红膏,用香醋拌过,透着淡淡的酒香;清蒸鲥鱼带着鱼鳞,浇上的酱汁里撒着翠绿的葱花;还有盘炒螺蛳,用紫苏叶炒过,香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皇帝吃得不亦乐乎,一手掰着蟹腿,一手举着酒杯,喝到兴头上还哼起了江南小调,虽不成调,却透着说不出的快活。
皇后则和苏似水说些家常话,聊到兴起时,两人还会为哪家的胭脂水粉更好而争论几句,偶尔给对方夹一筷子菜,亲密得像姐妹。
“这日子,可比在宫里舒坦多了。” 皇帝放下酒杯,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脸上的笑容真切得不像装出来的,“你看那对老夫妻,推着车卖菜籽油,累是累,可脸上的笑多实在。”
萧惊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对鬓发斑白的老夫妻正互相搀扶着歇脚,老汉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饼,掰了一半递给老伴,两人就着寒风吃得香甜。他忽然明白,皇帝要的或许不是山珍海味,而是这份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酒足饭饱后,皇帝又拉着众人去河边坐船。乌篷船摇摇晃晃地荡在水面上,艄公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船桨划过水面,惊起几只白鹭。皇帝趴在船舷上,伸手去够水里的菱角,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皇后笑着打了回来:“当心掉下去,你这龙体金贵着呢。”
“掉下去怕什么?” 皇帝笑着往船舱里缩了缩,“有惊寒在,他肯定能捞我上来。” 他说着看向萧惊寒,眼里的信任毫不掩饰。
苏似水正坐在船舱里给小橘喂食,看见皇帝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和皇后相视一笑。皇后凑过来,小声说:“其实陛下小时候常偷偷跑出宫,和市井的孩子们一起爬树掏鸟窝,后来登基了,才渐渐收了性子。”
船行到桥洞下时,忽然传来卖唱姑娘的歌声,嗓音婉转如黄莺。皇帝听得入了迷,让萧惊寒取些碎银递过去。那姑娘接过银子,又唱了支欢快的小调,引得苏似水也跟着轻轻哼唱。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镇子外的客栈住下。说是客栈,其实更像个农家小院,院里种着菊花,墙角堆着金黄的玉米,屋檐下还挂着一串串红辣椒,看着就喜庆。
皇帝非要和萧惊寒住一间房,说是晚上要听他讲江南的趣事。
两人坐在煤油灯旁,他捧着个烤红薯,听萧惊寒讲桃花坞的春天如何热闹,湖边的菱角如何采摘,讲到苏似水第一次钓上鱼时的兴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朕要是也能像你们这样,守着一方小院过日子就好了。”
皇帝叹了口气,红薯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可朕是天子,这万里江山,总得有人守着。”
萧惊寒沉默片刻,递给他一块苏似水做的桂花糕:“陛下守着江山,臣守着陛下和这江山里的百姓,都一样。”
窗外的蝈蝈叫得正欢,和着远处的犬吠,像支温柔的夜曲。皇帝咬了口桂花糕,忽然笑了:“明天我们去看日出吧,听说东边的山头能看见太阳从水里跳出来。”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他们房间的窗纸还透着微光。桌上的泥人在灯光下静静伫立,那只被皇帝特意挑选的橘猫泥人被放在最中间,像个守护着这份难得欢愉的小卫兵。
第二天一早,皇帝果然拉着众人去看日出。
站在山头上,看着朝阳从水面一跃而出,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他忽然张开双臂,像个孩子般欢呼起来。阳光洒在他脸上,映得鬓边的白发也泛着金光,那一刻,他不是威严的帝王,只是个沉醉在美景里的旅人。
下山的路上,皇帝还在兴奋地说着日出的壮观,手里把玩着新买的玉扳指 。那是他刚才路过玉器铺时一眼看中的,说戴着盘玩顺手。
萧惊寒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趟微服私访,或许真的会像一场愉快的旅行,没有权谋算计,只有眼前的风和日丽,和身边人的欢声笑语。
小橘从皇后怀里探出头,冲着路边的野花喵喵叫,尾巴扫过皇帝新买的折扇,扇面上画着的江南春色,正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一幅流动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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