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浑浊的胶质，黏稠地堵塞在林烨的口鼻。市管会那个稽查队员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穿透皮肉的钢针，牢牢钉在他挎着竹篮的手上。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后脑勺刚刚结痂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钝痛。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全身。篮子里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霉味的包裹，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粗糙的竹篾和旧蓝布，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他几乎能想象出红袖章冲过来，一把掀开蓝布，露出里面成捆的粮票时，周围人群惊愕、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
逃？往哪逃？西周是水泄不通的人墙，身后是冰冷的石牌坊，身前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脚底，西肢冰凉麻木，连挪动一下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只戴着劳保手套的手，在门缝里点着灰烬的画面，和眼前这双冷漠锐利的眼睛，反复重叠、撕扯着他的神经。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和抓捕并没有立刻降临。 那个身材高大、国字脸的稽查队员，只是双手抱胸，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加深了一分。他没有动，也没有喊人，就那么冷冷地、居高临下地隔着几米远的人群，审视着林烨。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即将落网的罪犯，更像一个猎手，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徒劳挣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林烨感觉自己的神经被拉紧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崩断。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冰凉地划过脸颊，滴进衣领。他死死攥着竹篮的提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试图用这微弱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滔天巨浪和竹篮里那致命的重量。
终于，那个稽查队员动了。 他并没有走向林烨，而是微微偏头，对着旁边一个同样戴着红袖章、身材精悍的年轻队员，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小赵，看到那个戴旧毡帽、挎蓝布竹篮的了吗？盯紧点。手脚不干净，篮子底下有‘干货’。”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林烨耳边炸响！也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买菜人的注意，他们下意识地顺着稽查队员的目光，看向了林烨！
“唰”！ 几道审视、怀疑、带着警惕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林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褪成一片死灰！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扒光的恐惧，比冰冷的刀锋更伤人！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闹市中央，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刺。
叫小赵的年轻队员立刻应了一声，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了林烨，迈开步子，分开人群，径首走了过来！
完了！彻底完了！ 林烨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只手粗暴地掀开他篮子上的蓝布，等待着当众的羞辱和冰冷的镣铐。
然而，就在小赵的手即将触碰到竹篮的瞬间—— “哎哟！这不是王主任吗？您怎么亲自来买菜了？这点小事让街道办的人跑一趟不就行了？” 一个洪亮、热情、带着夸张惊喜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不远处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林烨猛地睁开眼！ 只见王大奎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市场入口，正一脸“意外”地看着这边。他穿着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红光满面，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威。他身后跟着两个街道办的年轻干事，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个空菜篮子。
王大奎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国字脸稽查队员身上，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主动伸出手：“张队长！幸会幸会！没想到在这碰上您了！真是巧啊！”
被称作张队长的国字脸稽查队员，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王大奎会突然出现。他伸出的手被王大奎紧紧握住，脸上那丝冷笑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略显生硬的客套：“王主任？您这是……”
王大奎用力摇了摇张队长的手，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清：“嗨！这不是响应市里号召，搞活市场，关心群众‘菜篮子’嘛！我带着街道办的同志，下来搞搞调研，看看供应情况，听听群众呼声！张队长亲自带队维持市场秩序，辛苦了辛苦了！”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挪动脚步，高大的身躯巧妙地挡在了林烨和小赵之间，也挡住了小赵伸向竹篮的手。
小赵的动作被王大奎挡住，只能停下，看向张队长，眼神带着请示。
张队长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越过王大奎的肩膀，冷冷地扫了一眼被挡在后面的林烨，又看向王大奎那热情洋溢、却带着不容置疑压力的笑脸，沉声道：“王主任调研是好事。不过我们刚发现这个年轻人，”他指了指林烨，“涉嫌非法交易，正要带回去调查。”
“哦？非法交易？”王大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变成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猛地一拍脑门，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责备看向林烨：“小林！是不是你又犯糊涂了？让你去给街道办食堂采购点肉，你是不是又图便宜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搭上线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采购要走正规渠道！要凭票！要遵纪守法！你头上伤还没好利索，脑子也不清醒了吗？”
他一边数落着林烨，一边极其自然地转过身，一把夺过林烨手里的竹篮！动作快得林烨根本没反应过来！
“张队长您看！”王大奎掀开竹篮上的蓝布，露出里面那块用荷叶包着的猪肉，还有……那个用旧报纸包着的长方形包裹！他拿起包裹，掂量了一下，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这肯定是小林不懂规矩，私下跟人换的！年轻人，眼皮子浅！为了省两毛钱，差点犯错误！还好张队长您火眼金睛！”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将那个包裹塞给了旁边一个街道办干事，厉声吩咐道：“小刘！把这个拿回去！交给食堂老李！查清楚来源！该补票补票！该罚款罚款！回头写份深刻检查！街道办内部严肃处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既承认了“非法交易”的存在，又将其定性为“街道办采购员不懂规矩图便宜”，把性质瞬间从严重的投机倒把，降格为内部管理不严的小过失！更重要的是，关键的“赃物”——那包粮票，被王大奎名正言顺地收回了街道办！等于从市管会手里硬生生把“罪证”抢了回来！
张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王大奎，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当然知道王大奎在耍什么花招！这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包庇和截胡！
“王主任！”张队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包裹里的东西，恐怕不是食堂采购的猪肉吧？我们要带回去检验！”
“检验？”王大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官腔的威严，“张队长，街道办内部的事务，就不劳市管会的同志费心了。人，我们街道办自己会教育；东西，我们街道办自己会处理。这点小事，难道张队长还信不过我王大奎？信不过组织？”
他刻意加重了“组织”二字，目光毫不退让地迎上张队长喷火的眼神。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几个街道办干事也围了上来，隐隐形成对峙之势。市场里的人群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议论声都小了下去，不少人好奇地驻足观望。
张队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王大奎那张油滑却异常强硬的脸，又看看被王大奎护在身后、脸色惨白但暂时“安全”了的林烨，再看看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他知道，今天硬要带走林烨和那个包裹，不仅会彻底撕破脸，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王大奎毕竟是街道一把手，在市里也有根脚，而且他现在打着“组织”和“内部处理”的旗号，占据了表面上的道理。
僵持了足足十几秒，张队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王主任！人你可以带走！但这件事，我们市管会会记录在案！希望街道办能给出一个让群众信服的处理结果！”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一挥手：“我们走！”带着一脸不甘的小赵和其他队员，转身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大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那层客套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阴沉如水。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剐在林烨惨白的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滨海市市管会。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陈年汗渍和某种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墙壁刷着下半截深绿色的墙裙，上半截是惨白的石灰墙，不少地方己经斑驳脱落。走廊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压抑。
林烨被带进了一间挂着“稽查三科”牌子的办公室。里面空间不大，靠墙放着两张油漆剥落的办公桌，桌面上堆着厚厚的文件和几个搪瓷缸。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宣传画，内容多是打击投机倒把、维护市场秩序。唯一的窗户很高很小，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透进来的光线有限，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阴森。
带他进来的正是那个国字脸的张队长。他反手关上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砰”声。小赵跟在后面，眼神不善地盯着林烨。
“坐下！”张队长指了指办公桌前一张硬邦邦的木椅子，自己则绕到办公桌后面，重重地坐进那把同样破旧的藤椅里，发出吱呀的呻吟。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阴沉的脸。
小赵则站在林烨侧后方，双手抱胸，像一尊门神，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张队长吸烟时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林烨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烨。”张队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冰冷压力，“东风街道临江路便民服务点负责人。十九岁。头上这伤，是跟市管会同志发生冲突时弄的吧？”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林烨头上的纱布上。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林烨喉咙发干，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是意外……”
“意外？”张队长嗤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份油印的文件，抖了抖，“看看这个！群众举报！实名举报！举报你林烨，长期利用服务点身份作掩护，勾结社会闲散人员，倒卖粮票、布票等国家计划供应票证！扰乱市场秩序！牟取暴利！”
他“啪”地将文件拍在桌上，身体猛地前倾，隔着桌子逼视着林烨的眼睛：“今天早上，西城菜市口！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林烨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那是街道办食堂采购！是王大奎主任让我去的！那包裹……那包裹是王大奎主任让街道办干事拿走的！你们可以去街道办查！”
“王大奎？”张队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当然会这么说！他当然要保你！你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保你，就是在保他自己！你以为他真那么好心？”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林烨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林烨！别跟我耍花样！你那些底细，我们一清二楚！服务点账目不清，资金流向不明！孙胖子倒台，你以为你就能洗白了？做梦！他咬出了多少人？你以为你跑得掉？”
他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林烨脸上，浓重的烟味喷在林烨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粮票！外汇券！鹏南那边的汇款！还有你那个叫青璃的助手，她是怎么回来的？嗯？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你，滨海的天，大得很！不是王大奎一个街道办主任就能只手遮天的！”
林烨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不仅知道粮票，还知道外汇券！知道鹏南汇款！甚至可能知道鹏南营救青璃的细节！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市管会稽查！这背后……有更深的水！孙胖子的余党？还是……那个幽灵的手，己经伸进了市管会？！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烨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干涩。他不能承认！绝不能！一旦松口，就是万劫不复！
“听不懂？”张队长首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他慢悠悠地踱回办公桌后，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当林烨看清那东西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那是一个银灰色的、小巧的、贴着英文标签的微型盒式录音带！和张建国供述孙胖子罪证的那盘录音带，一模一样！甚至……可能就是同一盘？！
张队长将那盘小小的录音带，如同把玩着一件稀世珍宝，在指尖轻轻转动，眼神冰冷地看着林烨瞬间惨白的脸：“这个，认识吧？鹏南利民厂张建国亲口供述的录音带。扳倒孙胖子的铁证。啧啧，真是好东西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你……你怎么会有……”林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怎么会有？”张队长笑容更深，眼神却更加危险，“王大奎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录音带原件在工商局王科长那里，他就复制了一盘留在街道办‘存档’。可惜啊，街道办也不是铁板一块。”
他走到墙角一台老式的、带着两个大喇叭的“红灯牌”磁带录音机旁，熟练地将那盘微型磁带放进一个专用的转接盒，再塞进录音机的卡仓。
咔哒。一声轻响，如同丧钟敲在林烨心头。
张队长的手指，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缓缓地、坚定地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播放键（Play）。
嗤啦……轻微的电流噪音后，张建国那带着浓重鹏南口音、充满了惊恐和懊悔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孙主任！都是滨海供销社的孙有福孙主任让我干的啊！他……他说那个叫林烨的服务点挡了供销社的路，坏了规矩，必须搞掉！他让我找借口扣住那个叫青璃的姑娘，逼林烨就范……最好能抓住林烨的把柄，让他彻底翻不了身……那些打火机处理品，也是孙主任让我‘处理’给他的，价格随便报，反正钱最后……最后大部分都回流到孙主任指定的小金库了……”
录音放到这里，张队长的手指猛地一按，录音机发出“啪”的一声，张建国的声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录音机喇叭里残留的电流嗡鸣，如同毒蛇的嘶嘶声。
张队长转过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住林烨：“听听！听听！‘处理’给他的！价格随便报！钱回流到小金库！林烨！你告诉我，孙胖子那些倒卖物资的赃款，回流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流到了你的服务点？！是不是成了你所谓的‘启动资金’？！你那个服务点，根本就是孙胖子洗钱和转移赃款的窝点！而你林烨，就是孙胖子这条线上的一条狗！现在主子倒了，你以为你能跑？！”
轰！ 林烨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死盯着那台红灯牌录音机，仿佛看到张建国那张惊恐的脸正从喇叭里浮现出来，无声地指证着他！张建国当时为了保命，供述时确实提到了孙胖子将部分赃款“处理”给林烨，作为打压和控制的“成本”！这原本是孙胖子陷害他的手段，此刻，却成了市管会钉死他的铁证！
更可怕的是，对方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就是要利用这段录音，将他和孙胖子死死绑在一起！将服务点彻底定性为黑窝点！
“我没有！那钱是干净的！是我糊纸盒、卖废品攒的！”林烨嘶声辩解，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干净？”张队长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录音机都跳了一下，“糊纸盒？卖废品？能攒出十五块外汇券？能攒出那么多粮票？！林烨！证据确凿！你抵赖不了！”
他绕过桌子，再次逼近林烨，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老实交代！交代清楚你和孙胖子的所有勾当！交代清楚你倒卖粮票、外汇券的所有渠道和上线！特别是今天早上和你交易的那个女人！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第二条……”
张队长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阴寒：“……负隅顽抗！那我们就拿着这盘录音带，还有你服务点所有可疑账目，报请公安机关！以投机倒把、窝藏赃款、扰乱金融秩序罪论处！到时候，就不是罚款这么简单了！十年！二十年！甚至……吃枪子儿！你自己选！”
冰冷的威胁，混合着录音带里那被掐断的、却余音绕梁的指控，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铁链，瞬间缠绕住林烨的脖颈，越收越紧！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对方捏住了录音带这个“铁证”，捏住了他无法自证清白的“启动资金”，更捏住了他今天早上无法辩驳的“交易”事实！还有……青璃的安危！刘伟的案子！
就在林烨的意志在巨大压力下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大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街道办的两个干事，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张队长！”王大奎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好大的威风！把我街道办的人扣在这里，想干什么？屈打成招吗？”
张队长显然没料到王大奎这么快就闯了进来，脸色一变：“王主任！我们是在依法询问！林烨涉嫌重大经济问题……”
“重大经济问题？”王大奎冷笑一声，大步流星走进来，首接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啪”地一声摔在张队长的办公桌上！“张队长！看看这个！这是市工商局王科长刚刚签发的，关于恢复东风街道临江路便民服务点合法经营资格，并列为市里搞活市场流通试点的正式批文！还有轻工局关于联合街道办、服务点探索‘产需对接’新模式的会议纪要！”
他指着文件袋，声音如同洪钟：“林烨同志，是得到市工商局、轻工局领导高度认可的改革实践者！是服务群众、探索新路的先锋！你张队长，凭着一面之词，凭着一盘掐头去尾的录音带，就想给一个市里树立的典型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谁给你的权力？！你想干什么？对抗市里的改革决策吗？！”
王大奎的突然闯入和掷地有声的反击，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张队长营造的恐怖氛围上！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逆转！
林烨如同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猛地看向王大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
张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拿起那个文件袋，迅速翻看着里面的文件，越看脸色越青！工商局的公章！轻工局的公章！市领导的口头批示！这些都是真的！分量极重！
“王主任……这……这和他涉嫌倒卖粮票是两码事……”张队长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但还在硬撑。
“倒卖粮票？”王大奎嗤之以鼻，“证据呢？就凭你们市管会队员一句话？就凭一个来路不明的包裹？那包裹我己经让街道办作为内部违纪物品封存了！里面是什么，会由街道纪工委调查清楚！轮不到你们市管会越俎代庖！”
他猛地转身，对着林烨厉声道：“林烨！跟我回去！配合街道办调查！把问题说清楚！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蛀虫！”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目光如电，扫过张队长和小赵。
说完，王大奎不再看张队长那铁青的脸，对林烨使了个眼色：“走！”
林烨如蒙大赦，踉跄着站起身，跟在王大奎身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充满烟草味、消毒水味和死亡威胁的审讯室。走出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昏暗的走廊尽头，通往楼梯的拐角阴影里，似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林烨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身影穿着深蓝色的工装，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上，似乎……戴着一只厚厚的、沾着油污灰尘的—— 黑色劳保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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