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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雨渍与画痕

小说: 花开半夏微凉时   作者:壹思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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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阁楼的老虎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根手指在急促地叩门。苏半夏趴在书桌上,笔尖悬在物理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上,目光却透过雨幕,落在庭院里那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玉兰树上。

她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沾着点未干的水彩——早上在画室临摹莫奈的《撑阳伞的女人》,鹅黄色的裙摆在画布上晕开时,总忍不住想起傅景尘送来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像团烧得太旺的火。

书桌一角的青花瓷瓶里,剩下的向日葵花瓣己经蔫了大半,边缘卷成难看的褐色,像被揉皱的信纸。苏半夏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外层的花瓣,它便应声落在物理卷上,留下道浅黄的痕,像滴没擦净的泪。

“咚咚。”

敲门声很轻,带着犹豫的节奏。苏半夏慌忙把花瓣扫进垃圾桶,转过身时,顾西城的身影己经出现在阁楼门口。他穿着件黑色风衣,肩头沾着湿淋淋的雨渍,显然是冒雨从公司回来的,手里还拿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被雨水浸得发皱。

“傅景尘的父亲刚才来电话。”他把信封放在桌沿,金属搭扣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在雷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说你把他儿子送的花扔了,还拉黑了电话。”

苏半夏的手指猛地收紧,铅笔在物理卷上划出道歪斜的线。雨幕透过老虎窗,在顾西城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下颌线绷得像根弦,眼底的情绪被雨水洗得模糊,看不真切是怒意还是别的。

“我没有。”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帆布鞋尖,鞋面上沾着块浅黄的颜料,是早上画向日葵时蹭到的,“是张妈说……您让扔的。”

“我让扔花,没让你拉黑电话。”顾西城走到书桌前,风衣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像在纸上洇开的墨,“你现在学会跟我顶嘴了?”

他的声音比雨声冷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苏半夏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像深秋清晨的森林,让她想起十岁那年的暴雨夜,她窝在他怀里听雷声,他的毛衣也是这样,带着潮湿的暖意。

“我不想再跟他有牵扯。”她攥紧铅笔,指节泛白得像朵将谢的花,“舅舅不是也说,让他离我远点吗?”

“我说的是商业往来。”顾西城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那里还别着那枚歪歪扭扭的珍珠发卡,“你是顾家的人,礼貌还是要讲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苏半夏心上。她想起画展上红裙女人的嘲讽,想起顾西城那句“别忘了你的身份”,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了。”她拿起牛皮纸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卡片,大概是傅家递来的什么请柬,“我会打电话跟他道歉。”

顾西城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画架前。那幅未完成的《撑阳伞的女人》上,女人的脸还是片模糊的色块,鹅黄色的裙摆却被画得格外鲜亮,边缘还故意点了几笔向日葵的金黄,像个藏不住的秘密。

“这里的光影错了。”他忽然开口,指尖在画布上轻轻点了点,指腹的薄茧擦过颜料未干的纸面,留下道浅灰的痕,“莫奈画的是正午的阳光,你这几笔太暗,像傍晚。”

苏半夏的呼吸顿了顿。她当然知道光影错了,故意画暗的——正午的阳光太烈,会把所有阴影都照得无处遁形,包括她藏在心底的那些不敢见光的念头。

“我……我不太会画强光。”她低下头,铅笔在物理卷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老师说我的笔触太柔。”

“那就练。”顾西城的声音从画布后传来,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却少了几分冷硬,“下午让陈助理送你去画室,把这幅画改完。”

他转身离开时,风衣的下摆扫过书桌,带倒了那瓶蔫掉的向日葵。瓷瓶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褐色的花瓣混着浑浊的水,在物理卷上漫开,像幅被毁掉的抽象画。

“对不起!”苏半夏慌忙蹲下身去捡碎片,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开道口子,血珠立刻涌出来,滴在浅黄的花瓣上,像落了点殷红的梅。

顾西城的脚步顿在楼梯口,回头时,正撞见她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眉头蹙得紧紧的,像只被扎伤的小兽。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转身走回来,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蹙眉。

“跟你说过多少次,捡碎片要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血珠时,动作忽然变得笨拙,从风衣口袋里翻出块折叠整齐的手帕,胡乱地缠在她伤口上。

手帕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气,和淡淡的雪松味。苏半夏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颤抖,缠绷带的动作歪歪扭扭,远不如他系领带时利落,甚至不小心把她的手指勒得更紧了些。

“舅舅……”她的声音带着疼出来的哭腔,却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指裹成个臃肿的粽子,“我自己来就好。”

顾西城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打着结。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苏半夏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线绷出的锋利弧度。雨声在阁楼里轰鸣,两人的呼吸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像首混乱的二重奏。

“好了。”他终于松开手,站起身时,耳根竟有些泛红,“张妈在楼下备了碘伏,下去让她重新处理。”

苏半夏捏着缠满手帕的手指,看着他匆匆下楼的背影,黑色风衣的后摆还在滴水,在地板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行没写完的诗。

她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瓷瓶的碎片,指尖触到块较大的残片时,忽然发现上面沾着点深灰色的颜料——不是她的,也不是莫奈的,倒像是顾西城书房里那幅歪扭向日葵的颜色,被雨水泡得发了晕。

楼下的客厅里,张妈正拿着医药箱在等她。碘伏的刺激性气味混着雨气,在空气里弥漫成种酸涩的味道。张妈小心翼翼地解开手帕,看到那道不算太深的伤口时,叹了口气:“先生就是嘴硬,刚才在电话里跟陈助理发火,说让画室把所有锋利的画具都收起来。”

苏半夏的手指颤了颤,碘伏擦过伤口的刺痛感里,忽然掺进点说不清的暖意。她想起顾西城笨拙地缠手帕的样子,想起他泛红的耳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张妈,”她看着窗外的暴雨,忽然小声问,“先生……他今天为什么突然回来?”

张妈往她伤口上涂药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丝复杂的情绪:“早上先生在书房待了很久,对着幅画发呆……好像是幅向日葵,画得不太好,边角都被他自己揉皱了。”

苏半夏的呼吸猛地一滞。向日葵?是他画的?

雷雨渐渐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苏半夏回到阁楼时,地板上的狼藉己经被收拾干净,只有物理卷上那片褐黄的水渍,还清晰地印在最后一道大题上,像个无法抹去的印记。

书桌中央,放着个新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半夏花,是顾西城让人从温室里剪来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雨后的微光里闪着怯生生的光。

苏半夏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被顾西城指出光影错误的《撑阳伞的女人》。她拿起画笔,蘸着最亮的钛白,在鹅黄色的裙摆上轻轻点了几笔——正午的阳光忽然穿透云层,在画布上投下道温暖的光斑,把那些刻意画暗的阴影,都照得透亮。

画到女人的侧脸时,她的笔触忽然顿住了。画布上,那个撑着阳伞的女人,眉眼竟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顾西城的轮廓,冷硬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被正午的阳光一照,像块终于融化的冰。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苏半夏走到窗边,看到顾西城的黑色宾利再次驶离老宅。雨刷器在车窗上左右摆动,像在徒劳地擦去什么痕迹。她想起张妈说的那幅被揉皱的向日葵画,忽然抓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按下那个拉黑的号码。

雨停的时候,陈助理的车己经等在楼下。苏半夏抱着画具下楼时,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个拆开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张画展邀请函,傅景尘的名字烫在右下角,旁边还有行清秀的小字:“听说你喜欢莫奈,特意留了前排票。”

顾西城的黑咖啡杯还放在茶几上,杯底的渍痕像朵枯萎的花。苏半夏的目光在邀请函上停留了三秒,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大门,没有碰它。

画室的天窗被雨水洗得透亮,夕阳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长长的光带。苏半夏把《撑阳伞的女人》摆在画架中央,拿起画笔时,忽然发现调色盘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新挤的钛白颜料,旁边压着张便签,是顾西城的字迹:“补光用,别偷懒。”

笔尖蘸着钛白的瞬间,苏半夏的眼眶忽然湿了。她想起阁楼里那瓶新鲜的半夏花,想起他笨拙地缠手帕的手指,想起那幅被揉皱的向日葵画——原来有些冷硬的外壳下,藏着的是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温柔。

暮色渐浓时,《撑阳伞的女人》终于完工。苏半夏看着画布上正午的阳光,忽然在女人的脚边,添了朵小小的半夏花,藏在鹅黄色的裙摆阴影里,像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助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保温桶:“先生让我送来的,说您没吃晚饭。”

保温桶里是山药粥,上面卧着个完整的水波蛋,蛋白滑嫩,蛋黄刚好是半凝固的状态——是她最爱的样子,顾西城记得,记了八年。

苏半夏坐在画架前,一口一口喝着温热的粥,窗外的夜色渐渐漫上来,把画室染成片温柔的蓝。她知道这场雨还没下透,那些藏在向日葵与半夏花间的拉扯,那些隐在冷硬与笨拙里的心意,终究会在某个未雨的清晨,被阳光照得无所遁形。

而此刻,她只想握着这碗温热的粥,在莫奈的光影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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